隔着玻璃外牆,金方大廈底下的咖啡店裝修精緻,連皮質沙發椅都散發出一股不可名狀的金錢氣息。
今天是周六,上午九點半左右,附近各大商城尚未開門營業,街上冷冷清清。清潔大叔樂得悠閑,慢慢掃着馬路邊的落葉。馬上就要進入十二月,人行道兩旁的樹枝秃了一大半,即使陽光普照,寒風依然有些蕭索。
黑色淩志沿着馬路馳來,還沒靠近街道就開始減速,開到大叔揮舞的掃帚旁邊時,沒有卷起半點塵埃。副駕駛座上的鐘意有些訝異于陸風行的細緻,柳眉微擡。車頭拐了個彎,緩緩駛入地下停車場,陸風行目視前方,神情專注。
他好像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
鐘意跟着陸風行坐進咖啡館,望着小程序裡的菜單價格有些躊躇,那邊的陸風行手機頁面已經劃進今日特調,頭也不擡地問:“一人一杯,再來塊切片蛋糕?”
行!撐死也才一百五!按照陸風行開的工資,她昨天賺的就不隻這個數。
鐘意咬了咬牙,強迫自己露出自信大方的笑容:“行啊,我請吧。”
淡淡的笑意,從陸風行眼底一閃而過。
他扣下手機,簡明扼要地指示她:“開電腦,上機。”
修長的手指,也從自己的手提包中端出一台筆記本,擱在桌上。
桌面悶悶地一響。
鐘意摸着自己那台輕薄的舊電腦,瞠目結舌:“你出門帶這麼重的電腦?”
接上電源線,漆黑外殼上亮起蛇形标識的綠光。
“六斤吧,就當健身了,”陸風行拖動鼠标,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一如既往地輕描淡寫,“你換□□号了?”
“嗯?”鐘意視線一晃,小心翼翼擡眼瞥向他。
話題轉變之快,她一時不明白陸六斤是何用意。
男人随手将大衣披在椅背,隻穿一件米色羊絨衣,手織的領子拉到下颌,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
“這幾年好像,很少看到你更新動态。”陸風行頓了幾秒,繼續說。
他的視線依舊盯着屏幕,卻停在同一個地方,不曾挪動。
看似随口提起,分明是躊躇着,在等待她的回答。
“喔,高考完慢慢就不看□□了嘛,這多正常。”鐘意目光一轉,語氣輕松地打趣道,“不過我不知道,你還會看社交動态耶。”
畢竟頂着“海風不行”備注的賬号,主頁雖然挂着展示近半年朋友圈的字樣,實際上一片空白。
除了簽名挂着一句鐘意還沒查翻譯的外語,位置填了他們這座城市,陸風行的主頁什麼都沒有。
看着完全不像是會打開朋友圈或者□□空間的樣子!
陸風行掃了她一眼,見她神色自然,就低低地“嗯”了一聲,又問:“遊戲下載了麼?”
“好了好了!昨天晚上就下好了!”鐘意殷勤地接過中年女侍端來的兩杯咖啡,放到緊挨着他們的另一張桌上,瞪圓了雙眼,“哇,這裡的服務生也穿正裝麼?”
男人輕扯唇角,聲音清冷得聽不出感情:“專心工作。”
目光從她臉上一晃而過。
鐘意眨了眨眼。
她在他面前裝模作樣地驚訝,陸風行完全看得出來。
比如當着小姨喊他陸總,比如誇張地問為什麼高端咖啡廳連侍應都穿着正裝,他一眼就看得出來,她故意的。
她做過狗仔,更早以前吃穿不愁,依稀記得自己一度當他是空氣,又怎麼會是沒見過世面的女孩。
可他非但不反感,似乎還有些……高興?
難道驕傲如陸風行,聽到無腦誇獎和小女人般的驚訝,也會又飄又爽?
這算什麼工作室負責人,簡直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鐘意在心裡笑笑,扭頭點進《雲帆》的多人模式。
?
還剩五分鐘開場。
鐘意不知道陸風行跑到哪去了,現在都沒回來,頓時坐立難安。
往常這個時候,兩名主持人已經結束了最後一次排練,互相打氣準備上台。
而陸風行不僅沒和她彩排,連人影都見不到。
她也沒想到,陸風行像是徹底忘記了自己盯着她說出的那些過分的話。她甚至沒有選擇反駁,隻是拒絕理會他,少年就沉着臉走了出去。
這不就是妥妥的雙标麼?
她抿了抿唇,對着後台的全身鏡整理裝束,指尖撚過深紅禮裙的褶皺。
三分鐘。
通道入口傳回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響,由遠及近。
“鐘意。”
依舊是沒什麼起伏的淡漠聲線。
仿佛在向她宣告,無論如何,上了台就是搭檔。
陸風行喉結微動,纖長十指上下翻飛,利落地打好胸前的溫莎結。
在他沒留神的角落,鐘意暗自吐了口氣,緊繃的肩膀瞬間松懈。
她立在通往舞台的帷幕後,一襲長裙将高挑身形裹得袅袅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