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有股甜膩的氣味,劉牧雲咽了咽口水,迷迷糊糊地往船艙走去。
陡然出現的亮光刺痛了劉牧雲的眼睛,她閉起了眼,生理性淚水流下,緩和了刺痛。
“燈上有人。”張十中撕扯下兩塊布條,将布條浸在雪裡一段時間後又拿了出來,然後将布條覆在了劉牧雲的眼睛上。燈火刺目灼熱,據說是因為燈火照亮的地方,一切邪祟陰暗都無法進入。唯有冰雪可以抵擋灼熱。眼睛覆上布條後,視物朦胧,隻能看清大概模樣。
過了好一會兒,眼睛能睜開了,劉牧雲眯起眼仰起頭,看清了發出強光的燈的全貌。
這燈竟然有這麼大,怪不得十八盞燈就能照得全船明亮如白晝。
一盞燈有兩層船艙那麼高,呈上寬下窄狀,窄處直徑有半米,寬處直徑更是有近五米左右。燈芯便立在最高處,需每日點起熄滅。燈柱光滑,從上至下沒有一個着力點,張十中最初被選為點燈人,是因為隻有他能輕易爬上燈台。
張十中被扔出船後,另選了二十八名點燈人接替他。燈剩下十四盞,每兩人負責一盞燈的亮和滅,堪堪夠用。
每盞燈上都有一名奴隸,他們需要每隔一段時間添加燈油。燈上垂下來一條繩索,燈下的奴隸會将運來的燈油用繩索送到燈上。他們專心于燈盞,沒有注意到有其他人出現在光亮處。
“十四盞燈,也伺候得勉勉強強。”張十中冷笑着小聲道。
也怪,方才那股子吸引劉牧雲的甜香怎麼也聞不着了,劉牧雲深吸了幾口氣,沒尋着甜香,便想着或許剛才是自己聞錯了。
“爹,這燈,咱家能有嗎?”
劉牧雲看上這燈了。有了這燈,黑夜如同白晝,夜裡也能做許多事。
“燈容易造,燈油不易得。”
燈油存放在船艙第二層第四間屋子裡,主人每三日會去取一次燈油,隻是每次取燈油的時候,主人心情都會不好,那一日定會有奴隸被罰。
幾日前,張十中聽到主人說燈油不多了,說這話的時候,主人似是松了口氣。也是因着燈油不多,所以十八盞燈縮減掉了幾盞才無所謂。
“但若是我的女兒想要,我便都拿了來。”張十中把偷燈油這種事也能說得豪氣沖天。
偷燈油隻是順帶,裝燈油的那間房,張十中早就想打開了。今日有機會,當然要試一試。
“跟我來。”張十中說着退回到了黑暗中。
劉牧雲跟在張十中身後,在黑暗裡,布條就有些礙事了,劉牧雲将布條小心收起,這之後在甲闆上行走還用得着,不能随意扔了。
甜膩的味道鑽進劉牧雲的鼻腔。
咦,這到底是是哪裡來的味道。她輕嗅了幾下,那味道有些遠,好似來自最上層的船艙。
黑夜裡,看不太清,但不同層的船艙間好像沒有往上爬的梯子,要去往頂層怕是有些難度。
确實是沒有往上爬的梯子。張十中助跑躍起,雙手攀在了第二層船艙外的甲闆處,爬了上去。
船艙越高層越少房間,多出的甲闆倒是方便了攀爬。
“把手給我。”張十中探出半個身體,成功将劉牧雲也拉上了二層。
二樓有約一半的房間都不在燈火照亮的範圍,再往上的樓層更是一點光亮都沒分到。張十中曾疑惑為何不在其他樓層也點上燈,但沒人理會他。
推開門,推開門…… 張十中的心底有個聲音蠱惑着他。
他做點燈人時,每當天将亮夜将來,他需要點燈或者是滅完燈的短暫間隙,這個聲音就會出現。
手碰到門上,濕潤粘稠,是新長出的苔藓。每個夜晚,船艙壁、甲闆上都會生長出一片苔藓。白天的時候,打掃甲闆的奴隸會将這片苔藓鏟下來,彙集在一起,然後不知道運往何處。
船上所有的房間都沒有上鎖,隻需輕輕一推,便能将門推開。
張十中稍稍用力,門便松動,門内透出幽光,他剛想推開門看個清楚,就聽劉牧雲的驚慌喊叫:“爹!救命!”
劉牧雲身體懸在半空,隻一隻手扒着第七層船艙外的凸起。從這裡摔下去,人不死也得殘,劉牧雲害怕了。
劉牧雲是追着甜香往上爬的,她手腳利索,爬起來不太費事。隻是苔藓滑膩,盡管小心,還是掉了下來,好在她眼疾手快扒着了一塊凸起的木頭,不然就要完。這般一驚吓,她激出一身冷汗,頭腦也清醒許多,性命之憂叫她從被甜香吸引的狀态中走了出來。
推開門……張十中心底的聲音越發大了,但張十中終究還是壓住了心底欲念,去救女兒了。
光滑無着力點的燈台,張十中都能來去自如,一人便可料理十八盞燈,這更好攀爬的船艙對他而言更是輕而易舉。
張十中撈住劉牧雲,反手将她送到身後,劉牧雲抱住張十中的脖子,趴在了他的背上。張十中背着劉牧雲下到了二樓,躲在了黑暗裡。
劉牧雲剛才的一身喊,引來了值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