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彭婉眼珠一滴溜,“有什麼特殊的日子麼?”
“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這下說得她更一頭霧水了。
“你不知道,”蔣徵的嘴角噙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但他一定知道。”
“誰?”
“魏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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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一口氣跑完了大半的路程,淩晨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看不見什麼月色,漸漸的路面也有些濕滑。
彭婉撇了一眼導航剩餘的公裡數,當即方向盤一打,車便拐進了服務區裡。
陳聿懷睡得肩膀脖子都僵了,蔣徵也不知是和彭婉說到哪兒的時候失去的意識。
車身晃動,陳聿懷再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和蔣徵竟然是相互靠在對方的身上睡着的。
陳聿懷渾身一哆嗦,瞬間就清醒了。
側邊窗戶蒙上了一層霧氣,外頭的燈光透過來朦朦胧胧的。
他用袖口擦出來一塊地方,才看清楚了那幾個亮着燈的大字:抱樸觀服務區。
“這是到哪兒了?”陳聿懷問。
彭婉迅速把車停穩,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說:“抱樸觀服務區,馬上就要入雲州省界了,估摸着你們再睡一覺應該就能到雲汐縣了。”
見彭婉披了一件外套馬上就要出去的樣子,陳聿懷忙跟着解安全帶想追上去。
他才不想單獨跟蔣徵呆在一塊兒。
“彭姐,你去哪兒,我跟你一起。”
彭婉推開門,一隻腳已經踏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說出兩個字——
“廁所。”
說完還強調了一遍:“女廁所。”
砰地一聲,車門被無情關上,彭婉走出去了幾步,又折返回來:“等過會兒你再叫醒蔣隊吧,難得他能睡這麼踏實,這段時間也是夠辛苦他了。”
蔣徵被陳聿懷從自己身上推開後就斜倚在了一角,雙眼緊閉,胸口起伏均勻,不安分的大長腿幾乎快要侵占了陳聿懷這邊快三分之二的地界兒了。
等再聽不到彭婉的腳步聲後,陳聿懷才冷聲道:“别裝了。”
蔣徵霍然睜眼,眼神清明得完全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也不知他已經醒了多久。
他擡手看了眼時間,剛過午夜,服務區原本隻有寥寥幾個運貨的卡車,他們一來就熱鬧了不少,放水的放水,抽煙的抽煙,補眠的補眠。
周圍人一看大半夜突然來了這麼多警車,剛還蹲在邊兒上唠嗑的幾個大車司機被吓了一跳,還以為出什麼事兒了,悄沒聲地就躲遠了。
甫一下車,山區裡攜着細細冰碴子的雨落進陳聿懷的後脖領子裡,凍得他猛一瑟縮。
他穿得單薄,原是不那麼怕冷的,可能是冷不丁從開了暖風的車廂裡出來又迎面撲過來一股冷風,惹得他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生理性眼淚都出來了。
陳聿懷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想回頭看看蔣徵,卻突然眼前一黑,迎面被罩上一件皮夾克,兜頭罩在他腦袋上,還帶着溫熱的體溫,和蔣徵身上常有的廣藿香氣。
“這種時候倒下了可沒人管你。”
陳聿懷扯下夾克,蔣徵雙手插兜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他隻穿了件短袖加一條藏藍色警褲,就這樣要版型沒版型,要修身沒修身的衣服,都能稱得他肩背和腰身比例驚人的完美。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餐廳,裡頭已經零零散散坐了幾桌子人了,休息的時間有限,大家都争分奪秒地填飽肚子,養足精神,以備接下來的任務。
陳聿懷四下掃了一眼,沒看到彭婉的影子,隻能硬着頭皮跟蔣徵坐在一塊兒。
這個時間,餐廳可選擇的不多,大都是些雲州的特色菜品。
陳聿懷沒什麼胃口,随手要了份開胃的豆花米線,蔣徵卻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盤餃子。
四周是窸窸窣窣的聊天和筷子砰碗的聲響,
“你的傷怎麼樣了?”
陳聿懷咽下一口米線,簡明扼要道:“不影響拿筷子了。”
想了想,他又覺得這時候好像需要關心關心領導,哪怕是裝模作樣的,便問:“你呢?青陽河那回傷得不輕,又一直沒見你休養過。”
“不影響走路了。”
陳聿懷:“……”他丫就是故意的吧!
蔣徵三兩下就解決盤子裡的東西,擦了擦嘴說:“你覺得甘蓉的作案動機會是什麼?”
陳聿懷好像還真想了想,才道:“為了報仇?”
蔣徵輕笑:“和彭婉一樣的答案。”
陳聿懷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待他的下文。
“為了報仇是不假,姚卓娅可以說是偷了她本應該有的人生,家庭美滿,婚姻幸福,公派留學,工作體面,和如今的她完全是天壤之别,不知真相還好,一旦知道了,不公,憤恨,甚至是嫉妒,都會漸漸蠶食她的理智。”
“但如果隻是為了複仇,難倒不會太舍近求遠了麼?”
陳聿懷一點就通。
既然甘蓉能殺掉自己丈夫,後來又殺掉了鄭長貴和郭豔夫婦,哪次都讓她逃出生天,隔了這許多年才走進警方的視線——要不是馮起元的舉報,不知還要被湮沒多少年。
偏偏就姚卓娅死得詭異,死得蹊跷,死得太過惹眼,太過複雜,甚至可以說是牽連甚廣。
一般人無法想象,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談得上永遠一團和氣的豬肉販子,一個拉扯兩個孩子的底層單身母親,是如何在自己腦内盤算這樣可怖的計劃——怎樣與被害人拉近關系,怎樣才能悄無聲息又不着痕迹地下毒,怎樣抓住她的軟肋、讓她落入邪教的圈套,
思及此處,陳聿懷蓦地擡眼直視蔣徵的視線:“是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