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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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台市福利院,姚卓娅三歲前生活的地方。
算下來都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還叫聖心孤兒院,是江台某教會創立的,後來被政府收編才改成了現在的名字。
這也是他們當初調查姚卓娅身份背景的時候沒查到的原因,哪怕後來彭婉對此起了疑心,也很是費了一番周章才查到的。
彭婉:“而且最巧的是,發布這個尋人啟事的薛春來夫婦是薛平的外公外婆,不過……兩位老人家現在都不在世了,薛春來走了都快二十年了,連他老伴鄧琴華五年前也都病逝了。”
鼠标滾輪繼續滑動,一排排照片在蔣徵狹長的眼底映出來一道光影。
“薛春來收養姚卓娅的時間在薛萍失蹤之後,而且隔了整整兩年。”唐見山想了想,繼續道:“倒也解釋的過去,應該是發現孩子這麼久都找不到,所以收養回來一個差不多大的女兒填補心裡空缺?”
一張空白照片停留在了屏幕上,在一衆尋人啟事裡,白色的人形剪影顯得格外突兀,而下面備注的名字是——
魏骞。
失蹤時間:2000年2月19日。
蔣徵至今都記得很清楚,那是千禧年的正月十五,阖家團圓的日子,魏骞卻在那天,抛下了自己的最在意、最重要的親妹妹,離家出走了。
走得毅然決然,毫無留戀。
而從那天後,就再沒有人見過他的蹤迹,人間蒸發了一般。
尋人啟事是當初楊萬裡親自放上去的,卻因為26年前魏昭的案子,他不敢輕易将魏昭的兒子公之于衆。
如今算下來,竟已經整整20年了,足夠一個讓一個男孩變成青年,四季輪轉,世事變遷,就連魏晏晏都從當初幾乎難以成活的嬰兒出落成了秀外慧中的大姑娘。
如今魏骞還活着的話,他還能認得出麼?
“诶,老蔣,你說這個教會孤兒院是啥樣的啊,會不會就是因為小時候耳濡目染了,姚卓娅才容易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嗯……我覺得很有道理老蔣,老蔣?”見人沒作反應,唐見山一胳膊肘怼過去,“老蔣,發什麼呆呢?”
蔣徵思緒被硬扯了回來,一個激靈,視線便陡然撞上了電腦屏幕上一塊黑影裡倒映出來的目光。
是站在最後面的陳聿懷。
注意到蔣徵的眼色,陳聿懷觸電似的,立刻錯開了視線。
他在看什麼?
蔣徵沒搭理唐見山的絮叨,而是扭過頭看向彭婉:“我記得你之前跟我提過,甘蓉的女兒大名就叫薛萍?”
彭婉點點頭。
同名同姓、同名同音的名字同時出現在三個他們曾經以為毫不相幹的人身上,真的會有這麼巧合的事麼?
滾動條拖動回薛萍那個界面,蔣徵突然注意到,在詳情頁中的右下角中都會有最新編輯的日期,因為有的家長會随時更新失蹤人口最後出現的時間地點,以增加尋回的概率。
而薛萍的那篇尋人啟事最後編輯于八年前,也就是說薛春來去世後,薛平的外婆依舊沒有放棄尋找她。
這個薛萍對于他們來說如此重要,重要到成了一輩子的執念,他們一定,一定在死後也留下了什麼訊息。
“雲州省……”陳聿懷不自覺念出一個地名。
蔣徵皺眉:“什麼?”
“雲州省。”陳聿懷指着屏幕說:“薛萍最後可能出現的地方在雲州,可甘蓉的老家不就在雲州麼?”
“對!沒錯!”彭婉一拍巴掌,“甘蓉是在雲州老家犯了事才帶着孩子跑出來,最後定居在江台的。”
“可這些跟姚卓娅的死有什麼關系?就算她倆之間确實有過這樣一段機緣巧合,也不能說明,而且二老都已經走這麼多年了,咱總不能燒香去問吧?”
“這就是我找你們過來想說的第二件事,”彭婉說着,不隻從哪憑空摸出來一疊報告,翻到其中最關鍵的一頁。
“還記得嗎,姚卓娅的尿毒症很有可能與她體内常年累積的大量無機砷相關,而有慢性砷中毒常見于飲用受污染的水,食用受污染的食物,或者皮膚和呼吸道的直接接觸。”
“不過這些可能我都排除了,所以我曾經懷疑過,甘蓉是不是通過賣給姚卓娅有毒豬肉下的手——你們也知道,高溫烹饪并不能去除重金屬——而我自己就常年在她的攤位買肉,所以我第一時間就取了樣本送到實驗室,可結果你們也都看到了,這是我和薛平的毒檢報告,砷含量微乎其微,遠遠達不到導緻中毒的劑量。”
收起報告,彭婉繼續說:“你們估計還不知道,我和甘蓉認識得早,她早年間其實經營的不是豬肉鋪子,而是蔬菜鋪子,隻是我那時買的不多,因為她的菜打着自家種植的有機蔬菜的旗号,賣得比别家貴不少,所以那時候光顧她攤位的人大多都是比較講究的,兜裡也比較寬裕的。”
陳聿懷直接點出關鍵所在:“比如姚卓娅?”
“沒錯,”彭婉點頭肯定,“而且我還特意上網查了一下,含砷農藥直到19年才被禁止,甘蓉當時作為農戶,很容易接觸到那些東西,所以我有理由懷疑,她是通過這種方式,長期并且小劑量地對姚卓娅下的毒。”
“到底還是貧窮救了你一命啊老彭。”唐見山語重心地拍了拍彭婉的肩膀,“這下作案手法和作案時間都有了,可最重要的作案動機是什麼?”
“這個,”蔣徵突然劍眉一挑,原本皺着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就得親自去問問甘蓉本人了。”
唐見山:“哈?她都失蹤好些天了,技術科那邊追蹤到雲州線索可就徹底斷了……诶,等等……雲州?怎麼又是雲州?”
“雲州可是個省了啊老蔣,”彭婉接過話茬,“三十多萬平方公裡,光是自治州就有七個,要是能找到我們科也不至于頭疼這麼多天了。”
蔣徵:“還記得剛才高建為在審訊室裡說過的麼?”
“雲州的雲汐縣看守所,”陳聿懷腦子轉得飛快,“當年梅姨案除了死立執的三個,剩下的同夥全部關押在雲汐縣看守所,正好從今年開始,就陸續有人刑滿釋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