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考驗演技的時候了。
門口工人看見她,“嘿”了一聲:“小姑娘又來了,今天很活潑嘛,看你來來回回地從這裡穿過去。”
楚心展露乖巧笑容:“我想要見見工頭叔叔呢,他現在在嗎?”
“在,剛剛吃完飯回來。”
工人指指車廂前端,“坐在最前面地上的,就是我們老大。”
楚心點頭道謝,向最前端走去。
那是一個沉默陰郁的中年大叔,獨自縮在角落裡,撫摸着手中懷表。
懷表内有照片,楚心看不清楚,但估計就是小女孩所說的、幼年時候的她。
“叔叔。”
她喚了一聲。
在中年男人擡頭望來時,她又直白詢問:“你是我的爸爸嗎?”
楚心嗓音輕緩而柔軟,摻雜着小心翼翼:“剛剛碰見一個小女孩,她說我和你照片裡的女兒很像。我從小就被人販子拐回去,給他們家兒子當童養媳,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真相。”
她從口袋裡掏出那張報紙:“這是我哥哥藏着的東西,我好像是紅星工廠老闆的女兒。”
中年男人一陣錯愕,細細注視着楚心,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她臉部輪廓,繼而眼眸一點點紅起來。
他顫巍巍起身,從楚心手裡接過那張報紙,極緩慢地打開。
在看清楚上面紅筆所刻的字迹後,他不可抑制地浮現出怒氣,手指将報紙給掐緊。
“……誰?”他啞着嗓音,“是誰把你拐走的?”
“是我現在的爸爸媽媽。”楚心低垂着腦袋,“可他們對我不好,偏心哥哥不說,還總打我罵我。”
輕輕哽咽一瞬,她重新仰起頭看向工頭,充滿期待:“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不是不受寵的孩子,我也曾是爸爸媽媽手裡的掌上明珠,隻是被人偷走了。”
工頭眼裡翻起絲絲灼痛,哽聲道:“你當然不是不受寵的孩子,你是我的女兒,是我和小月最珍貴的寶貝。”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擁抱她。
但在看見她眼眸裡的畏懼和小心後,仍舊是克制地放下手,強自隐忍:“抱歉、抱歉……爸爸現在身上髒,沒有辦法擁抱你,你、你别怕,爸爸馬上帶你回家。”
“真的嗎,你會帶我回去嗎?”楚心眼裡充滿期盼,卻又懷揣着忐忑和懼怕,“可媽媽爸爸會打死我的,他們很厲害……”
“那不是你的爸爸媽媽!”工頭陡然發怒,恨意滿滿,“他們是一群可惡的人販子!”
楚心瑟縮:“可是……他們真的很厲害……”
聲音越來越小,她故意做出怕得瑟瑟發抖的模樣,停住話不說了。
工頭意識到自己吓到了她,立即笨拙哄她:“對不起,我不是在沖你發脾氣,我是說拐走你的人,他們是混賬。”
楚心沉默不語。
她低垂着腦袋玩手指,半晌才道:“我不能跟你走,他們會報複我的,我怕被打,也怕你們被傷害。我能在今天見到你,知道有一個會疼愛我的爸爸,就足夠了。”
“爸爸。”她揚起頭,虛弱一笑,“你要好好生活,别再繼續找我了。我的人生,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什麼叫就這樣了?”工頭心疼又惱火,“人販子而已,能厲害到哪裡去,你如果實在害怕,我現在就去解決他們,看誰還敢報複你!”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乖乖在這裡等我,等我解決掉他們,我們就一起下車回家!”
工頭将報紙撕碎,扯起嗓子喊道:“都給我起來,該幹活了!”
車廂内本是散漫各自休息的工人,在這一瞬間全部都站起身,雙目炯炯有神地看向他。
“走!”
工頭扛起工具,沒做多餘解釋,一群工人浩浩蕩蕩跟随,氣勢凜然地跟着他一起開路。
楚心徐徐吐出口濁氣,臉龐恢複最初的平靜無波,跟在隊伍最後。
他們在八号車廂看見了爸爸媽媽。
楚心也望見了哥哥。黑洞般的眼望過來,他唇角微微一翹,嘴巴做着口型:“你違背了約定。”
楚心沒有理會,目光在車廂内逡巡,最後定格在小男孩身上。
同一時間,工頭也将視線鎖定在爸爸媽媽身上。
沒有多餘的話,他揮揮手,冷酷道:“上,抓住他們,給大家夥兒開開葷!”
一群人烏泱泱地沖上去,包圍圈裡傳出媽媽的尖叫:
“你們做什麼!?列車上禁止喧嘩,我要喊列車員過來,投訴你們!”
車廂裡的乘客們跟着一同躁動。
眼看八号車廂要淪為混戰的戰場,楚心眼疾手快沖上前,牽住小男孩的手,匆匆走出八号車廂。
“妹、妹!”
陰測測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楚心衣領一重,被扯回了數步。
“你這是要帶着弟弟去哪裡?”哥哥陰冷嗓音幾乎是貼着她耳朵,“那群鬧事的工人,該不會是你給招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