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有點癢,喧嚣着她給他營造的隐秘暧昧。
“……好。”
路老闆忽略掉這點微妙觸感,借着廊下暗燈掃了一眼她的身份證:證件照像素模糊,可她卻五官清晰明媚,黑亮的眼眸明明是看着鏡頭,卻有種穿透時間和空間的錯覺,與此時此刻的他,無聲地對視。
她有一雙,很敏銳的眼。
極快地收回思緒,路老闆将身份證放進褲側口袋:“你可以先進去等一會。”
這顯然是話還沒說完的樣子。
孟詞微倒是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但是那新客的眼神,倒是讓她很在意。
她轉頭,對上那人視線。
他眼神不變,還是帶着探究和審視。
令人讨厭的眼神。
孟詞微挑眉,語氣含笑,開口問道:“這位大哥,你看我看了那麼久,從我身上看出什麼來了嗎?”
或許沒料到她會那麼直白,新客一怔,頓了半晌,緩緩移開了視線,倒是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見他沒有和自己聊天的興緻,孟詞微也不至于自讨沒趣,對着路老闆扔下一句:“我在前廳等你。”
說完,自顧自的離開,把談話的空間重新還回了兩人。
“這位……高警官,”路老闆見她的身影從門邊消失,目光轉回新客,接着被打斷的話題,“我還是按着我剛才的說法:槐山上所有被困的人,都在這家旅店。在你來到之前,最後一位入住的,就是方才那位孟小姐。”
高恒擰眉,手指下意識地搓磨着,半晌,他開口:“那位孟小姐,她從哪裡來……山上還是山下?”
“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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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在屋内等,可孟詞微沒有消停着。
她數着牆上的萬年曆電子鐘,有些坐不住了。
十幾分鐘……外面兩人究竟聊什麼要那麼久?孟詞微從小沙發上站起身,來回踱步幾圈,歇了出去催一下心思,索性在一樓簡單逛了一圈。
一樓沒有客房,諾大的空間,分了兩部分出來。
第一部分便是一進門的前廳,有收銀台和供人短暫歇腳的沙發茶幾。
再往裡走,上樓的樓梯旁放着一張大圓桌,目測可容納十人左右落座。
圓桌對着的就是半開放式廚房,是已經有點過時了的那種廚房布局。紅磚壘,貼瓷瓦的竈台,裡面油煙痕迹很重,竈台的白瓷都被熏染上了一層厚厚的油垢。
孟詞微隻站廚房門口簡略看了兩眼,便接着往裡走。
心念一動,看見盡頭有着兩扇門。
其中一扇上了鎖,應該就是老闆房間。
另一扇……孟詞微推了一下,門開一條縫,冷空氣流通進來,顯然是通向外面。
原來這旅店還有個後院。
不大,隻最角落挂着盞小燈。院中還扯着繩,估計是用來晾曬衣物的。
雨夜,繩上空空如也,連帶着整個後院都有些空。
孟詞微站在門口環視一圈,目光最後落在那盞小燈照着的地面。
有扇地門,合上的,不知道上沒上鎖。
想起當地的風俗習慣,一些土戶确實會在家裡挖個地窖,用來存放糧食和腌菜,是個天然的冰箱。
在前院沒看見,還以為這家旅店沒有,原來是在後院。
下着雨,孟詞微也沒多大興緻過去看有什麼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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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前廳時,正見路老闆和高恒一前一後進了門。
路老闆直奔收銀台,低頭在抽屜翻找着什麼。
高恒跟在後面,拎着一個行李包往前廳走,見到孟詞微時,神色複雜地看了她幾眼。
孟詞微不客氣地回望過去,兩人相顧無言。
路老闆拿着一把鑰匙走了過來。
他站在兩人之間,切斷了二人視線,将鑰匙遞給高恒:“這是你的房間,二樓左拐第二間。”
住自己樓下?孟詞微挑了挑眉,沒說話。
高恒收回視線,接了鑰匙往樓上走去,轉角時,沒忍住,餘光又朝孟詞微的方向瞥了一眼——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女人的背影,纖細高挑,我見猶憐。
即使不敢相信,但不得不承認。若是路老闆給的信息是對的,那位孟小姐——極有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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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老闆做的夜宵很簡單,西紅柿雞蛋面。
西紅柿煮得出了沙,湯底鮮美誘人,炒蛋金燦燦的,蓋在手擀面上,看着就讓人食欲大開。
路老闆系着圍裙,一手執筷,一手執勺,認真地盯着小鍋,時不時翻動一下,看看熟度。
臨出鍋前,他轉頭,看向斜倚在門邊的孟詞微,淡聲詢問:“要不要吃蔥花。”
孟詞微看着他,明顯是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路老闆見狀,耐着性子又重複了一遍。
孟詞微回過神來,看着路老闆站在廚房裡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來。
笑夠了,才掩飾性地輕咳兩聲,回道:“不要放,我不吃蔥。”
面端上來,就在那張大圓桌吃。
經孟詞微以一個人吃飯太過孤獨的理由挽留,路老闆在她對面落座,兩人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路老闆低頭看賬本,孟詞微默默吃着面。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她叫他:“路老闆。”
路老闆擡頭,女人的面容隐在熱湯迷蒙的霧氣裡,她還是低着頭,語氣淡然,仿佛隻是随意閑聊:
“你不是這家店的老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