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正是上京賞花的好時節。
别家的郎君姑娘都想着去何處賞花賞景,唯獨沈瑤沒有這個心情。
此刻,她正在臨仙樓内對着賬本,緊皺眉頭。
丫鬟春果推門進來,她輕步走到窗旁,靜靜地看着自家姑娘。
隻見沈瑤一身淡藕色衣裙,一雙好看的杏眼被皺的眉壓得沒了形狀。
因着生氣,她兩頰也不自覺地微鼓,纖細的手停在精巧的算盤上,許久也沒撥弄一下。
春果站在旁邊等着,也不打擾。
姑娘最近的确是煩心,不僅二房天天找事,連那個五年不見的未婚夫也回來了。
夏初的風卷着淡淡的花香從窗外吹了過來,吹散了沈瑤額旁的碎發。
沈瑤沒有理,認真的盯着面前賬簿——
日升布莊這個月賠了三百兩。
過了一陣,沈瑤歎了口氣。
她将眼睛微微合上,眼不見心不煩:“春果,時間到了嗎?”
“沒呢,距離姑娘和顧小将軍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鐘。”聽着沈瑤開口,春果才輕聲問道:“姑娘,是鋪子出事了嗎?”
沈瑤語氣有些凝重:“三百兩,日升布莊這個月又賠了三百兩。”
春果勸道:“姑娘今日包下臨仙樓的錢都不止三百兩,這點錢姑娘又不是出不起,何必生氣。”
這不一樣……
沈瑤睜開了眼,看着窗外的美景,心思卻飛到了老遠。
日升布莊雖然是沈家的鋪子,但是卻是她的堂哥沈胥在經營。
她這個堂哥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沈家的家業雖大,但人口不多,隻有兩房人。
一房是沈瑤的父親,還有一房是沈瑤的二叔。
沈家在前些年并沒有這麼大的家業,隻是普通的富戶。
可興許是祖墳冒青煙,沈瑤的父親行商頗有手段,短短幾年就把沈家的家業翻了好幾番,可以說沈家的九成家業都是沈瑤父親掙下的。
在發妻病逝之後,沈瑤的父親更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經商上,又幾年不到,便做成了上京的翹楚。
也是因為這樣,身子透支的太多,沒幾年也随着發妻而去。
沈瑤的父親膝下無子,隻有沈瑤一個女兒。
在沈瑤的父親病逝的前一天,二叔帶着自己的兒子到了病床前,說要把兒子過繼給大哥,這樣也有人給大哥捧靈送葬。
什麼過繼盡孝,不過就是惦記着沈家的家業,想要獨吞。
沈瑤當時十九歲,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父親,咬着牙直接拔了屋中的劍将二叔一家給趕了出去。
于是這巨大的家業便由沈瑤扛了起來。
二叔一家做事令人不齒,沈瑤念着父親的囑咐并沒有跟他們撕破臉,隻是給他們幾個鋪子經營。
可不管多掙錢的鋪子到了沈胥的手裡都會賠的底朝天。
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姑娘别氣了,先看看這兩罐茶一會兒給顧小将軍泡哪一個。”
春果把兩罐茶擺到了沈瑤的面前,剛一打開罐子,茶葉的香味便撲面而來。
沈瑤剛被氣着,實在沒心情選什麼茶葉:“這兩個哪個最貴?”
春果指了下月白色的瓷罐:“應當是這個都勻毛尖。”
“那就它吧。”
春果将另外一個茶罐給收走:“如今顧小将軍是上京的新人物,姑娘對他還是要上些心。”
“我覺得……”沈瑤慢慢支起了手,将下巴搭了上去,“給一個人花銀子,就是最大的上心。”
商人更護财,沈瑤深以為然。
所以即使沈瑤很有錢,但是她往日并不怎麼鋪張浪費,沒有什麼特别講究的。
今日也是為了給足顧小将軍面子,這才花大價錢将臨仙樓給包下來。
窗外臨江江水緩緩,遠處的鸠山上滿是翠綠,江風卷着花香吹來一陣又一陣。
景色的确不錯,也算對得起這天價的銀子。
就是這麼高的地方,風吹進來有點冷。
“有些冷,把窗戶關上吧。”
“是。”春果一擡手,滿窗的美景都被關在了外面。
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沈瑤從窗邊的矮榻上下來,坐到了屋中的八仙桌前。
桌子上有溫着的水,還有點心瓜果各四盤,樣樣都十分精美。
沈瑤剛擡手準備給自己倒杯茶,便聽見外面有人上樓的聲音。
她把茶壺放下,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裙,調整好自己的表情,朝着門口的方向看。
在她看過去的同時,房間的門也被推開。
引路的小厮停在了外面,隻剩下顧景昭一個人往屋中進。
他一進屋,便撞上了沈瑤的眼神。
看到顧景昭的瞬間,沈瑤有點微愣。
顧景昭今日穿了一身月色窄袖錦袍,頭發半束在一枚銀色嵌玉發冠中。
他比幾年前更高了,還瘦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