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外貌，她得到的評價多是一個“真乖”，但媽媽常說，不要把客套話當真。

還有一些人說得更具體一點，贊歎她有一雙大眼睛，她不理解，爸爸媽媽的眼睛和她的一樣大，這不就是非常正常的眼睛嗎？

她一直希望自己有一些旁人沒有的特點，但始終沒有找到。

林梢又把視線投向人群中的宋淩，安靜地看着她的身影。

訓練結束，又在操場上碰見了那一群群踢足球的男生，這一次，他們踢的是真正的足球，隻不過，不知是誰把球踢歪了，那顆球直接滾到了宋淩的腳邊。

宋淩目不斜視，擡腳跨了過去。

林梢左右看看，選擇把球踢了回去，對面傳來歡呼，李佳森也在裡面起哄，“班長！太厲害了！”

江恒也看過來，他問：“你們今天這麼早就放了嗎？”

林梢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他的方向仿佛是看向自己，但是，宋淩扭頭回答了，她說：“嗯，你們還不回家？”

江恒便轉向宋淩說話，兩人随口問了兩句作業，男生堆裡卻出現好一陣喧鬧。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金童玉女”，僅僅是形容這兩個人的背影。

别以為小學生什麼都不懂，小學生懂得可多了。

林梢背着書包，飛快離開了操場。

*

爺爺喜歡去茶館，有時打牌，有時下棋，更多的時候隻是坐在牌桌邊，和别人聊天。

林梢習慣了去茶館找爺爺，今天回家一看，爺爺竟然待在家裡。

爺爺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木沙發上，腦袋仰着，仿佛是睡着了，客廳的窗戶很狹小，隻有黯淡的一點光，爺爺的身影藏在陰影裡。

林梢忽然發現，爺爺其實有點孤獨，白天她去上學，爸爸媽媽也要做生意，家裡總是冷冷清清。

“爺爺，你睡着了嗎？”

林梢聲音很輕，但林昭華很快醒了過來，他笑起來，“悄悄放學了。”

林昭華走去廚房，拿出兩個倒扣在一起的搪瓷盆，打開一看，是兩個烤肉串。

“哇！”林梢很驚喜，“這是給我的嗎？”

“是啊，爺爺專門等着你回來吃，”爺爺伸手去摸搪瓷盆的表面，“還是熱的。”

一共兩串，林梢以為是一人一串，把另一串遞給爺爺，爺爺卻說：“爺爺不吃。”

林梢很喜歡吃燒烤，或者說，她很喜歡吃零食。

小鎮上隻有唯一的一個燒烤攤，價格貴，還要排隊，平時很少有機會去吃。不過，燒烤攤上似乎沒見過這樣真材實料的肉串。

林梢聞着香料的味道，吃得很快，爺爺一直看着她，好像很期待她的評價，“好吃嗎？”

林梢點頭，肉質很香很嫩，很好吃，“這是哪裡來的？”

爺爺哈哈笑了起來，他有點得意地說：“樓下陳爺爺他們養的斑鸠，很少，他們隻打算自己吃，我找他們說了好久才願意賣給我兩串。”

林梢看着自己手裡的兩根竹簽，“一共隻有兩串，都被我吃了呀？”

爺爺點點頭，拿手帕給林梢擦嘴，他說：“飛斑走兔，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林梢動作頓住，她覺得心裡酸酸的，因為是最好吃的東西，所以爺爺特意留給她吃。

不知道别人家裡是怎麼樣的，林梢看來，在自己家裡，父母負責提供必要的資金，而爺爺負責提供關愛，她不确定父母是不是愛自己，因為他們總是對她很嚴厲，拒絕讓她依賴，又總是說很多難聽的、令人傷心的話。

爺爺不一樣，爺爺總是很溫柔，對她很好。

一年級的時候，老師教學生們要懂得感恩，要回饋父母，于是林梢偷偷翻看家裡的戶口本，記住了每個人的生日，并提前準備禮物。

她沒有零花錢，不能去禮品店買禮物，隻能自己動手做，她給媽媽做了一張賀卡，上面畫了媽媽的名字、生肖，貼了絨花，粘了亮片，寫了滿滿的祝福。

媽媽拿到之後，似乎笑了一下，然後就把賀卡丢開，去忙自己的事，那張賀卡掉在地上，就像一塊抹布。第二天，林梢把它撿起，收到了自己的盒子裡。

媽媽并不在乎她的禮物，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的禮物沒有價值。

爺爺卻不一樣，林梢給爺爺做了一張手帕，布料粗糙，針腳稀疏，但爺爺拿到之後就每天帶在身上，天天洗，天天用，好像很珍重的樣子。

林梢心想，這大概也是因為，人和人是不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