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裡面工作不用日曬雨淋,可以說得上是人人豔羨。
二人道過謝,便循着路走去。
“沒想到你還學會扯謊了,”甯文用胳膊戳戳徐夏,“可不許騙我以後。”
徐夏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道:“我這叫見機行事,不然人家懷疑我們怎麼辦,你甭擔心,我騙誰也不會騙你。”
同時她在心底默念,善意的謊言不是謊言,要是告訴你,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徐夏,是你以後的女兒,你非得把我拉去精神病院治病不可。
又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看到一個大拱門,正中間懸挂着“國棉四廠家屬區”七個紅字,門内稀稀拉拉有幾個人,看起來是剛下工回家。
甯文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小聲嘟囔道:“紡織廠是到了,可這魚油該怎麼出手啊,總不能進去叫賣吧?”
徐夏對着前面的一棵榆樹努了努嘴:“别急,你瞧那邊,等着看我表演吧。”
隻見榆樹下坐着一個老婆婆,正專心緻志地在擇菜。
徐夏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去:“奶奶,同你打聽個事,你知道紡紗車間的王愛芳住哪棟樓嗎?”
老人聞言擡起頭:“王愛芳?沒聽說過這個人呢,你找她幹啥?”
“啊,不能夠吧,王愛芳是我表姨,我娘說算着日子她該生了,讓我來送點吃食祝賀。”
老人見徐夏表情着急,轉身對着一旁路過的人道:“哎,劉霞,過來下,你們紡紗車間有個叫王愛芳嗎?這倆小姑娘是她親戚,有事來尋她。”
被喚劉霞的女青年提着包走過來:“王愛芳?沒這個人吧?孟奶奶你确定是這個名兒?”
壞了,她竟然是紡紗車間的,扯謊扯到正主面前,這也太尴尬了。
見老人和劉霞都面帶疑惑地望着她們,徐夏急中生智,帶着哭腔回答:“一定是我娘記錯了表姨的單位,這下可好,這些魚油原是送給她家炒菜的,拿回去我家也吃不了4瓶這麼多,全浪費了,我娘非罵死我不可。”
邊說還邊解開背上的包袱,露出個口子給二人看,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見她急得快哭出來了,甯文在一旁拼命忍住笑意,也裝作很焦躁的樣子,來回踱步。
聽到魚油可以炒菜,老人眼睛“唰”地一亮。
如今就算是紡織廠這樣的富裕地兒,每人每月也不過分得二兩的油票。
這年頭,誰不是好幾個孩子要養活,家裡普遍都有五六口人,就這仨瓜倆棗的,哪裡夠使。
每次炒菜都舍不得放油,胃裡沒有油水,嘴巴也快淡出鳥味來了。
沒有油票,有錢也買不着,黑市上的油,賣得又貴,還有被抓住的風險。
這倆小姑娘看着還是學生,人也單純,不像是會騙人的。
“小姑娘你們别急,你說是什麼魚油,可以炒菜?
那可以給我呀,不白拿你們的,我拿糧票換,或者要别的也可以。”
徐夏沉默了片刻,以退為進推辭:“奶奶,那豈不是投機倒把,違法的事情咱們可不能幹。”
孟奶奶見她拒絕,慌忙道:“嗨,你這小丫頭怎麼這麼古闆,這哪兒能叫投機倒把,這是互幫互助。”
甯文輕輕推了徐夏一下,試探性地問:“要不,咱答應了?”
劉霞在一旁見她二人态度有些松動,也上前搭話:“對,你們這有4瓶,剛好我和孟奶奶一人一半,按1元1斤算,一瓶差不多一斤,就是4元,再搭上10斤糧票,時間不早了,你們也好回家交差。”
徐夏良久才點點頭。
劉霞見終于說服了兩個小姑娘,便讓她們在樹下等一會兒,她和孟奶奶回家去取糧票和錢。
“不是我說,你現在不光會騙人,怎麼還會演戲了。”甯文戲谑地看着徐夏說道。
“這不是經曆生死,開竅了,人要懂得變通才好。”
徐夏才不會承認,自己内裡換了個芯子,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了。
作為一個業餘愛好看電視劇的現代人,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演點戲豈不是輕輕松松。
聽到徐夏這麼風輕雲淡地提起父母去世,甯文心疼地抱了抱她。
大概過了半刻鐘,劉霞便折返回來,将自己那份糧票和錢交給了二人,提着兩瓶魚油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孟奶奶卻不知為何,久未回來。
二人正談論起回家要怎麼和甯家父母講今天發生的故事,紡織廠家屬區大門口突然出現了幾個戴着紅袖标的人,正往徐夏她們這裡走來。
不好,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被徐夏這烏鴉嘴說中了,聯防大隊來抓投機倒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