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峤已經記不太清,昨晚是如何度過的。
記憶像是被打破的玻璃碎片,反射着彩色的光,卻有容易将人刺傷。
昏暗又安靜的客廳,壓抑而急促的喘息。
滑過皮膚的水溫熱,沐浴露是好聞的檸檬香。
從櫃子裡拿出的新被子似乎曬過太陽,藏着陽光的味道,柔軟而舒服。
被汗浸濕衣物相互摩挲着,最終還是被扔到了地上。
空氣中的酒精味被某種隐秘的氣味掩蓋,剛拆封的小瓶子在地闆上滾了幾圈,最後不知滾到了哪個角落。
在白色被子的襯托下,盛峤的眼尾紅得撩人,顧微青的手臂撐在他的耳邊,低頭不停地說着纏綿的情話。
“嘶——”
拉回思緒,盛峤艱難地坐起來,感覺渾身骨頭都散架了一般,每一處都在叫嚣着疼痛。
床頭櫃上有一杯溫水,一張小紙條被壓在杯子下。
盛峤伸手抽過小紙條,上面是顧微青的留言:
臨時有事需要出門一趟,家裡的東西随便用,好好休息^-^
随便用嗎?
盛峤縮回被子,苦笑一聲。
要不是他在無意間聽見了顧微青打電話,還真的以為這是一場童話般的邂逅——
淩晨,盛峤從夢中驚醒,驚覺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
房間的門沒有關緊,客廳的一抹燈光伴随着若有若無的說話聲,從門縫中溜進來。
不安的感覺在黑暗中滋生,盛峤的困意瞬間減退了幾分,感官也變得敏銳。
“怎麼可能,就是玩玩而已。”
“年紀小,不懂事,随便打發一下得了。”
“呵,那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幾的本事,别成天白日做夢。”
“行,等他睡醒了我會跟他說清楚的。”
“啧,說實話,我也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帶來了,徒增麻煩。”
顧微青的語氣聽上去有些不耐煩,早就沒了纏綿時的溫柔,一句又一句冷漠的話語,像是鈍刀劃過盛峤的心髒。
盛峤一下子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顧微青,而自己是否真的與他邂逅,亦或僅僅是一隻蝴蝶。
他抓着被子的手逐漸收緊,留在幾道深深的指印,可盡管如此,隻要輕輕一拂,再深刻的痕迹也會消逝。
睡醒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後,盛峤感覺身上的不适稍稍緩解,他動作迅速地去浴室洗了個澡,又在髒衣簍裡找到了自己的外套。
在高鐵站買的玫瑰随着輾轉多地,已經變得蔫兒吧唧的。
盛峤歎了口氣,小心地将它抽出來,又找了個玻璃杯,往裡倒上水,希望能讓玫瑰多活些時日。
他已經想好了,他要做一個在别人看來很不負責任的決定——
跑。
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
既然是在Gay吧偶遇,那麼一定會有隻想春風一度的人。
顧微青的話都說得這麼明白,自己再死皮賴臉待下去,和小醜有什麼區别?
酒精隻能一時麻痹人的大腦,卻不是做出錯誤決定的借口。
再加上……
盛峤閉上眼,結婚協議上一條條合約從他的腦海中飄過。
自己和那個叫陸旻的人有了結婚協議,盡管陸旻已經去世,但這無疑是一枚随時可能會爆發的炸.彈。
在爆發的那一刻,将會摧毀無數精心構建的美好事物,既然如此,那邊一開始就不要讓情愫有萌生的可能吧。
趁着顧微青還沒回來,盛峤收拾好東西,逃也似的離開了。
出門前,還在夾了幾張鈔票在門縫裡。
畢竟,顧微青的技術還是很不錯的。
盛峤打車回了酒店,悶頭睡了一個下午,等醒來的時候,外面不知道何時下起了大雨。
屋内沒有開燈,黑暗隐藏了時間的流逝,又将人吞沒,失落的情緒在此肆意蔓延。
盛峤想看看現在幾點了,卻發現手機因為沒電關機了,等他給充上電,一下子好多條消息彈了出來。
他按照順序一一回複,看到Yuer竟然給自己發了十幾條消息——
從酒吧自己發完定位後,一直到十分鐘前。
他的語氣從一開始的玩笑,到自己不回複的疑惑,到如今的擔憂。
【Yuer:嗯,玩得開心,不要玩得太晚了】
【Yuer:怎麼不說話了?醉了,還是在和朋友玩】
【Yuer:回酒店了嗎】
【Yuer:還沒睡醒?】
【Yuer撤回了一條消息】
【Yuer撤回了一條消息】
【Yuer:人呢?】
……
一條又一條沒有得到回複的問候,看上去像孤單的獨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