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拍賣的成功極大地提升了言夏在業内的地位,對于她這個首席的質疑一時銷聲匿迹。
但是周朗還是和她說:“你這次取巧了。”
言夏承認:“是。”
選擇社會熱點來做一場拍賣,不能說她沒用心機。“但是也算是大勢。”藝術不可能脫離時代背景存在。
周朗說:“可一不可再;以後别人對你的期待值會越來越高,而不會降低;而宋祁甯會一直盯着你,你要小心,不要因為急功近利而犯錯——我們犯不起這個錯;尤其不要玩弄輿論。輿論這個東西——”
言夏環抱住他的腰胡亂蹭:“你就讓我多高興一會兒不行嗎?”
周朗親她的發絲:“你要怎麼高興?”
元旦後春節前往往讓人無心戀戰。舊年似完未完,假期沒過,新年要來不來,做什麼都心神不定。言夏趁了這空檔購置物業,拉周朗去看,是套二手房。周朗就奇怪:“你買這個做什麼?”
言夏說:“過年啊!就要過年了,我想接我爸媽過來。”
周朗“唔”了聲。
言夏哄他道:“三十初一總要在家裡過,初二出門也不晚,還有七八天假呢。”
周朗這才又開心起來,幫忙挑家具去了。
到種種安置好,言夏從星月園搬出來。年節底下周朗應酬多,回到家裡黑燈瞎火的不得勁,便往言夏這邊來。
言夏無語:“讓我爸媽看見你在這裡怎麼想?”
周朗嘲笑她:“還能怎麼想。”
言夏:……
真到二老莅臨,這位倒是衣冠楚楚提了禮物上門,二老甚為喜歡。偶爾早上起來看見屋裡多了個人也絕不多問,就笑眯眯多下把面。言夏擠兌他蹭吃蹭喝還被訓了頓。周朗這人緣也是絕了。
言夏應邀去東山看了個展。出門被羅言珠攔下:“言小姐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羅言珠選的地兒,口碑環境都可圈可點。
言夏因贊道:“羅小姐真是蕙質蘭心。”
羅言珠說:“言小姐隻管拿好話哄我,其實瞧不上我——我知道。”
言夏心裡明白,也隻能裝不明白:“羅小姐這就冤枉我了。”話隻半句,并不往下引申。羅言珠恨得牙癢癢,不得不挑明:“我聽說言小姐原是挑中了我的作品,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又換成了未小姐?”
言夏略吃了一客冰淇淋。尋思羅言珠這興師問罪,恐怕宋祁甯是沒把他們的恩怨交代給她——也對,他怎麼會容忍小嬌妻知道自己還有過去。心裡一動,隻笑道:“羅小姐的作品我是很欣賞的。”
“那為什麼——”
“羅小姐,你還年輕,你可以多等幾年,等作品更有厚度,有句老生常談,叫厚積薄發。”言夏言辭懇切。
“就因為她未成詩年紀比我大,過得沒我好,她就能得到這個機會嗎?”羅言珠憤然道,“言小姐,這對我不公平!”
言夏怅然道:“這個世界上有什麼公平可言。羅小姐年輕貌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言姐以為我是生來的天之驕子嗎?”
“難道不是?”言夏微笑。
“如果我說,我如今所有,都是我通過努力,雙手博來呢?”
言夏也還是微笑。她想這句話她聽過,在哪裡聽過呢她沒有細想。隻說道:“如果努力就有回報,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努力的人了。”
“不言姐你聽我說,我出身普通,除了美術課本我并沒有得到過更多熏陶,我家裡也沒有想過培養我。我有個弟弟,言姐大概并不知道有個弟弟意味着什麼。”羅言珠面上一閃而逝的澀然,“高考志願是聽從老師的建議,報一個好找工作、越老越吃香的專業——我學的是會計。”
“職業并無高低之分。”言夏說。
“但是有合适與否。”羅言珠迅速回答她,“沒有人問過我喜歡什麼,也許我自己都不知道。後來進了大學,勤工儉學,攢了錢看展,學畫,我基礎不如人,我就永遠都是畫室裡待得最久的那個。”
言夏作聲不得。冰淇淋在盒子裡漸漸融化。她很難分辨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她和羅言珠沒有深交,幾面之緣也沒有可能了解這些,但是如今她說的這一切她可太了解了,了解得就如同親眼目睹。
——可笑得很,宋祁甯竟然找了一個和她姐一模一樣的女人。
她還以為他會找個門當戶對。
“……到後來實習遇見我先生,這種情況才有所好轉。”羅言珠說,“他支持我、支持我的夢想。你可以說我是幸運兒,但是不能說我天生幸運。我幸運是我努力的結果,我并不因此羞愧,也并不覺得因為别人沒有這樣的幸運,我就該把原本屬于自己的機會拱手相讓!”
言夏:“羅小姐說得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