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遲和隊友們去了何芸推薦的寶叔大排檔,蓮藕煲果然鹹香軟糯。四人吃飽喝足,準備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夜深後,荷花鎮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夜雨。
旅館員工宿舍裡隻有一簇暗黃的燭火晃動,照亮的桌子前面的一小塊區域。
桌子上豎着一塊老銅鏡,鏡子前放了一碗生米,裡頭插着三根沒點燃的線香。
幾隻水蟻圍繞着燭火飛舞,翅膀脫落後掉在地上緩慢爬行。
水晶涼拖輕輕碾過,水蟻發出細微的求救,轉瞬被碾碎。何芸的聲音有些許猶疑:“慧珠,你說的這個鏡仙真能心想事成?”
坐在桌前的人看着還不到十八歲,嬌俏的臉龐帶着些稚氣。
“小芸姐。”何慧珠嗔怪地斜了何芸一眼,“這可是大師說的法子,要不是看在我們倆好的份上,我才不說呢。”
“行吧!”想到爸媽商量着要把自己嫁給離異老男人的事,何芸咬牙答應下來。
何慧珠守着鐘,當時針和分針都走到零點,“咔嚓”一聲,打火機點着了三炷香,輕煙袅袅升起。
她坐在桌子前,老銅鏡映照出她模糊不清的臉。
“鏡仙鏡仙,有事相召。”何慧珠盯着銅鏡,反複念道。
門窗緊閉的屋裡幽幽進了一陣風,暗黃的燭火搖曳,何芸突然發現三炷香不知什麼時候斷了。
斷成了兩長一短。
她下意識感到一絲不安。
突然,噼裡啪啦的掉落聲響起。
“啊!”何慧珠驚叫出聲,和何芸抱作一團。
兩人定睛一看,那碗生米掉了小半碗出來,撒了一桌。
“成了!”何慧珠喜笑顔開,“鏡仙應了,快許願呀!”
何芸被推到闆凳上,按着何慧珠說的,雙手合十閉上雙眼開始許願。
她想要自由,想要她的人生能自己說了算,想要離開這個鎮子去城裡看看。
何芸虔誠地許下了願望。
雨點噼裡啪啦砸在窗戶上,就像被人劇烈拍打着。
她睜開了眼睛,發現何慧珠正在死死盯着她,慘白的嘴唇顫抖着。
何芸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幽綠的燭火晃動,銅鏡裡的自己脖子軟綿綿斷裂,死不瞑目。
......
嘈雜的雨夜裡,響起了清脆的碎裂聲。
江遲遲猛地睜開眼睛,胸口的玉墜隐隐發燙。
她掀開有淡淡黴味的被子,正要按亮床頭燈時,閃電劃破雨幕,一團人型陰影投射在窗戶前的地面上。
江遲遲霎時間擡頭,一張慘白融化的臉緊緊貼在窗戶上,漆黑的眼睛隻有蓮子大小,黏膩的惡意幾乎化為實質流淌到她身上。
它身材矮小,像一條裸露的、白花花的魚,緊緊扒在窗外。稀疏的黑發黏在頭頂,口中還在嚼着一塊血肉粘連的皮。
“念慈!遊宋!”江遲遲提高聲音大喊。
旅館一片死寂,沒有回應。
下一秒,那怪物像遊魚一般消失在窗外。
江遲遲抓起床邊的黃布包沖到窗邊,那抹白影已經蹿到旅館外的街道。
她瞬間在心裡完成了衡量,一把推開窗,冰冷的秋雨和風撲來,她沒有猶豫,翻身從二樓躍下。
被雨水打濕的泥地為江遲遲提供了緩沖,她落地就朝着白影消失的方向狂奔。
鄉鎮的街道隻有幾盞忽明忽滅的路燈,穿過泥水髒污的街道,腳下的路變成了泥路。
一個拐彎後,那片荷葉密集的蓮塘出現在眼前。
白影像泥鳅一樣往蓮塘的方向蹿。
江遲遲反手甩出一道靈符,雨夜裡響起了尖細的慘叫聲。
白影去勢不減,忍着痛一頭栽進蓮塘,隻剩下一圈圈蕩漾的波紋。
雨漸漸小了,寂靜的蓮塘上籠着一層淡淡的霧氣,岸邊拴着幾條供漁民和遊客用的木船。
江遲遲停在了蓮塘邊,她看了一眼腕表,淩晨兩點四十四分。
她給自己預留了十六分鐘,如果十六分鐘後仍然沒抓住這隻受傷的怪物,她會上岸離開。
木船晃晃悠悠在蓮塘上飄蕩,挨挨擠擠的荷葉拂過木船,木漿劃過水面發出“嘩嘩”聲。
江遲遲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時刻觀察着周圍和水面的情況。
她很确定,在窗外見到白影時,它嘴裡咀嚼的是人皮的一部分。
這樣的東西如果不即刻收容,今晚的鎮子不知道會有幾人成為它的獵物。
一抹白影忽然從船下方蹿過,江遲遲立刻甩出幾張靈符,水面燃起獵獵火焰。
橘紅色的火光中,滑膩的白影一躍而出撲向了江遲遲。
“噗嗤”一聲,桃木劍徑直穿過它的身體。下一刻,白影化為一陣黑煙彌漫開來。
小船不知何時飄到了荷塘深處,密集的荷葉在水面落下大片陰影,周圍寂靜無聲。
江遲遲心中警鈴大作,果斷地撒出一把靈符,然而靈符落在水面一燃就滅,連木船都無法操縱方向,不斷在原地打轉。
荷葉下的水面不斷泛起波紋,一圈圈蕩開,以木船為中心。
巨力從船底襲來,“嘩啦”一聲木船翻了,江遲遲仰面墜入冰冷的湖水中。
水下的蓮塘仿佛另一個世界,荷葉的反面泛白,在昏暗的水中變成了一張張慘白詭異的臉。
江遲遲一入水就調整了姿勢,往水面的木船奮力遊去。
她越遊,木船越遠。江遲遲在心裡飚了一萬句國粹,這分明是水底鬼打牆,遇到不死都要去半條命。
她出來得太匆忙,帶的東西不全。
肺部的空氣急速消耗,一串氣泡溢出,江遲遲胸口的玉墜燙到讓人難以忽視。
她用力握住,無聲念道——
燕無歇。
江遲遲漸漸沉入蓮塘深處,連串的氣泡逸散開,視野漸漸暗了下去,她隻看見密集的白影接連湧來,充滿了陰森觊觎。
忽然之間,視線徹底陷入黑暗。
一隻手用力攬住了她的腰,另一隻手扶住她的後頸。
下一刻,冰冷柔軟的事物沉沉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