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你結契了???”兩人高昂的音量穿透了整個燒烤檔。
原本喧鬧的店面瞬間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了這個位置。
遊宋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風度翩翩朝周圍笑了一圈,示意無事發生。
一扭頭,他臉色扭曲、咬牙切齒對江遲遲說:“姑奶奶,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虞念慈滿臉嚴肅,她盯着江遲遲,大着舌頭一字一句問:“什、麼時候開始的?叫......嗝,什麼名字?哪裡鬼?”
......夢回高中被教導主任抓早戀。
她下意識抽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沒抽動。
見兩個人的表情像是要吃人,江遲遲隻好坦白從寬。
她從鬼玉開始講起,把同心契的事情也一并告訴了他們,但隐瞞了燕無歇暫住守初觀的事情。
桌上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遊宋被酒精麻痹的腦子艱難消化掉這件堪稱魔幻的事情,幽幽說:“他是上輩子欠了你一條命吧,現在來還債了。”
“他是不是圖你點什麼?”虞念慈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江遲遲攤開手,目光坦蕩:“我有什麼可圖謀的,窮得叮當響,貢香都得按根買。”
看着眼前神采飛揚的秀麗少女,虞念慈緊緊抓着她的手,像老母親般憂愁:“......萬一是圖你人呢?”
“噗——”遊宋猛噴了一口啤酒,咳得死去活來。
江遲遲的臉上寫滿了無語。
“遲遲。”遊宋緩了一口氣,表情正經起來,“這件事得和系裡報備,至少要告訴老吳。”
“不行!”江遲遲立刻否決,“我還想多活兩年,老吳知道能殺了我。”
虞念慈想起老吳那張藏着殺氣的笑臉,頗為認同。
“保密......行,但我們得見見他。”虞念慈揚起高貴的下巴,敲了敲桌面。
看起來真的很像豪門媽在挑剔窮小子,江遲遲默默吐槽,語氣像哄小孩:“好,開學後找時間帶你們見一面。”
“别說這些了。喝,提前慶祝我們暑假小組作業第一名!”她舉起酒杯,看着兩位好友,笑得明媚。
三個杯子清脆碰在一起,琥珀色的酒液晃蕩,映出三張同樣年輕又意氣風發的臉。
直到零點,燒烤檔的人已經換了兩撥,桌面上堆滿東倒西歪的啤酒瓶。
虞念慈伏在桌面上,嘴裡含含糊糊不知在念叨什麼。
遊宋支着額頭,清俊不羁的臉被熏得透紅,他擺擺手,婉拒了一位黑皮體育生要聯系方式的請求。
江遲遲讓遊宋送徹底喝醉的虞念慈回家,她則選擇自己慢慢走回去。
深夜的盛夏褪去了白天的燥熱,路燈拉長了一道蹦蹦跳跳的影子。
江遲遲踩着人行道彩色磚,努力讓自己每一步都跳進相同的格子,嘴裡哼着七零八碎的歌。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左右搖晃時,腳下驟然一空,失重感與陣陣暈眩一起撲來。
江遲遲下意識護住了腦袋。
幽幽陰寒彌漫,驅散了夏夜的一點燥熱。
冰涼的手掌穩穩托住了她的胳膊,在她摔倒之前将她扶穩。
江遲遲倏地擡頭,暖黃色的燈光描摹着那雙醉意朦胧、含着一點水光的眼睛。
一雙幽暗的眼睛凝望她,眼睫低垂,眸光深深。
醉酒的後勁陣陣上湧,眼前的臉與路燈一起變得朦胧,如同八棱鏡般被分割成好幾塊。
這一摔似乎把她殘留的清醒都摔了出去,江遲遲覺得自己就像一條泡發的海帶,又滑又軟。
天旋地轉間,她一點一點往下滑落。
她感覺到自己被一把撈起,幽微冷淡的香氣近在咫尺。
冰涼的指尖落在臉頰上,逐漸向下滑去。
血液汩汩流動,指尖下的肌膚正在有規律起伏。
真實的,鮮活的,生命力旺盛的她。
冰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這一小塊肌膚。
脖子被觸碰的感覺十分怪異,江遲遲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往後挪去。
一隻手蓦然扣住了她的後頸,使她退無可退。
江遲遲被迫仰起頭,跌入了一雙殷紅的眼眸中。
幽幽陰寒籠罩,她如同被釘在地面,難以動彈。
脊背生出密密麻麻的寒意,就如同被黑暗中難以言明的恐怖存在盯上。
太近了,她恍惚地想。
“......無歇?”
周圍寂靜無聲,幽幽陰寒一點點褪去。
“嗯。”他沉沉應道,聲音暗啞。
“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