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鬼火少年深夜飙車的聲音。
主卧的李婷小心翼翼問道:“大師,是你嗎?”
“是我,怨鬼已收。”她看向了客廳懸挂的全家福,這個家裡屬于女孩的痕迹,隻剩下主卧門口當做地墊的衣服。
陳勇和李婷沖到客廳,兩人喜極而泣,拉着江遲遲興奮激動地表達自己的感謝,掏出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塞到她手裡。
她平靜看着這對夫妻,開口:“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陳先生,你兒子出生的時候,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
陳勇的興奮戛然而止,他起先是疑惑,緊接着臉上的血色盡褪,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什、什麼意思?”李婷茫然地看着丈夫。
陳勇吞咽着口水,無法抑制地想起了第一次撞鬼的夜晚。
在希希去世第二年,兒子出生了。
他看着嬰兒床裡熟睡的兒子感歎:“如果不是沒了你姐姐,哪能生你呀。”
一滴水落在陳勇的手背上。
嬰兒哇哇大哭起來,他着急忙慌去泡奶,也就是這一夜,他從水壺裡看見了模糊不清的白色鬼影。
陳勇終于崩潰大哭起來,他一下一下猛砸地面,嗚咽低吼着責罵自己。
江遲遲看着一邊茫然無措的李婷,輕輕笑了起來:“李女士,難道你一點也沒懷疑過嗎?”
她撥通了一個特殊号碼,告知對方懷疑陳勇涉嫌監護失職的罪名,請求調查。
江遲遲拿着淡青色小罐,頭也不回離開了這個光線陰暗的屋子。
習習涼風吹拂着她濕淋淋的頭發,深夜的小區十分靜谧。
江遲遲的身旁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黑色外袍将她兜頭蓋臉裹住,不帶一絲體溫,卻有細微的冷淡氣味。
江遲遲伸手拽住外袍,看向身旁抱着手臂,面容冷淡俊美的青年,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謝你呀。”她眼睛彎彎。
夏夜的人行道空寂無人,路燈下兩道身影并肩,身後隻跟着一條長長的影子。
燕無歇眼簾低垂看向發絲被浸濕的江遲遲,她裹着寬大的衣袍,隻露出一張白皙秀麗的臉。
對他露出毫不遮掩的笑容。
他的指尖無意識抽動了一下,燕無歇一寸一寸收回視線。
“在繭中、幻象中不可輕易應允怨鬼請求,你的老師沒教過麼?”
江遲遲默默收回笑容,這該死的熟悉,被導師支配的噩夢感。
“老師教過,是我太不小心了,犯了大忌。”
靈師守則第三條——對怨鬼當有仁慈之心,卻不可有濫仁之心。
她當時心軟了。
“戴上吧。”一枚浸染墨色的蓮花玉墜遞到了江遲遲面前。
見她猶豫,燕無歇說:“等你強大到沒有怨鬼能輕易近身,這枚鬼玉再歸還給我。”
......好像家長給孩子小天才電話手表。
但想到自己今天險些被淹死在洗手池的悲壯下場,以及觀裡沒還完的債,她隻好伸手接過。
指尖與他的碰在一起,瞬間冷得發麻。
“嘶。”江遲遲吸了口氣,飛快收回了自己的手。
等她戴好鬼玉,扭頭發現燕無歇抱着手臂遠遠走在一旁。
身邊一下子失去了冷氣來源,夏夜的燥熱又卷了上來。
江遲遲往旁邊挪了兩步,感受着絲絲陰冷,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你說,李婷會同意私下調解嗎?”她擡頭凝視着點點星子,按這個時代的法律,家長監護失職導緻兒童死亡會面臨刑事責任。
可如果家屬出具諒解書,則不會被追究。
李婷還有一個孩子,大多數人面對這種情況,都會選擇諒解。
燕無歇看着怅惘的江遲遲,下意識擡手想将她濕淋淋的發絲别到耳後,手到半空卻慢慢收了回去。
“會如你所願。”
"是嗎?"江遲遲垂下眼睛,“但願如此吧。”
很多時候,活人的分量總是比死人重。
江遲遲不想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裹緊了黑色外袍,注意到上面精緻的暗金紋路,突然起了幾分好奇:“燕子,你修行多少年了?”
對方從頭到腳,都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你看起來有......”江遲遲忍不住笑了一下,“有一種曆史感。”
燕無歇微微别開眼,錯開江遲遲的視線,語氣含糊:“數百年。”
敷衍且回避的回答,江遲遲合理猜測燕無歇的年齡能做自己的祖宗。
善解人意的江遲遲及時轉移了話題:“那你最近在鬼蜮忙些什麼呀?”
除了簽訂契約那晚,這還是她第二次見到燕無歇。
江遲遲看着身旁高自己一個頭的俊美青年,他表情平淡吐出幾個字:“打架,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