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門口鋪着一塊皺巴巴的布,當作門口的腳墊。
江遲遲一腳踩過,動作突然一頓。她蹲下身,拈起那塊布。
這似乎是件衣服,被剪開鋪在地上,正中還有布朗熊的印花。
這既不是嬰兒的款式,也不是成年人的款式。
她将布鋪回地面,跨了一步走入主卧。
主卧牆面挂着識字表,大床旁邊有一張可愛的嬰兒床,地上鋪着軟和的墊子,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奶腥味。
哪怕是光線昏暗,也充滿了新生命降臨的喜悅。
江遲遲心中隐隐有一些猜測,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鬼氣濃郁的位置。
手中巴掌大的羅盤指針瘋轉,她不動聲色看着。
指針最終顫巍巍停向了西南角,衛生間的位置。
她跨出主卧,瞥了一眼站在門口如同驚弓之鳥的李婷。
面對這個朝夕相處的家,李婷面上隻剩恐懼和倉惶。
衛生間濕淋淋的,踩在地面上發出“吧嗒”的響聲。
洗手池盛滿了水,隐隐倒映着江遲遲的臉。
她擡頭朝洗手池上方的鏡面看去,鏡子覆着一層淡淡水霧,映出了一張秀麗面容。
江遲遲緩緩吸了一口氣,呼吸間濕漉漉的。
黏膩的水汽附着在身上,如同連綿不斷的梅雨季,散發出隐隐的腐臭氣味。
此刻,羅盤指針再次顫動起來,一圈一圈的......
最終指向她自己。
一張靈符猛地朝身後甩去——
靈符落地,無火自燃,身後空空如也。
江遲遲不動聲色捂住了自己的胃,她又開始想吐了。
手裡的羅盤指針仍然指向她的方向。
忍着一抽一抽的胃,她緩緩低頭看向濕淋淋的地面。
面容秀麗的少女背後,探出個頭來。
齊肩黑發一晃一晃,露出張雪白的臉。
臉皮像是被流水掀動,緩緩飄浮。
“敕令,通尊急刹靈斃繳消!”
驅祟符甩向了濕淋淋的地面。
江遲遲耳邊驟然響起刺耳尖叫,她眼前一晃,再向四周看去,衛生間那種梅雨季般的黏膩早已消失。
地面是幹燥的,洗手池的水早已放空,鏡面清晰映照出她的面容。
“幻象......”江遲遲皺着眉頭含住一顆糖,壓下想吐的感覺離開了這間屋子。
大門外的李婷死死抓住江遲遲的衣角,壓低聲音,顫抖着問:“大、大師,怎麼樣?抓住了嗎!”
她表情淡淡拍開了李婷的手,隻答:“下去說。”
小區的社區廣場上坐着不少悠閑的退休老人,孩子們嬉笑玩鬧,泡泡機吹出一連串的泡泡飄向榕樹下的江遲遲。
她伸手挨個戳破,靜靜看着眼前的李婷。
李婷的腳尖無意識不斷摩擦地面,額頭滲出了冷汗。剛剛江遲遲對她說“你還有一個孩子”将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明明已經打算爛在心裡的。
李婷無意識打了個哆嗦,嗫嚅着開口:“是......是還有一個,已經、已經不在了。”
江遲遲的心一沉,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李婷神情恍惚回憶着那段她最想遺忘的往事。
從她斷斷續續的叙述中,江遲遲了解到已經不在的孩子是個八歲的,叫希希的女孩。
在媽媽的口中,她成績好,乖巧懂事,會幫忙做家務。
兩年前,陳勇單位組織可以攜帶家屬的露營旅行,希希不慎營地遠處的深水湖溺水身亡。
陳勇無法接受女兒離世,數次暈厥。
“溺水。”江遲遲看着李婷重複。
“是、是的,希希是溺水走的......”李婷滿臉痛苦抹去眼淚,但她突然意識到什麼,神情激動,“不可能!不可能的,希希是最乖的孩子!”
“李女士,請不要激動,正常情況下,死者化為怨鬼會在死亡地點附近徘徊,你們家離事發地距離較遠,我隻是覺得有些碰巧。”
江遲遲平靜的叙述讓李婷像是找到主心骨,連連點頭。
“最後一個問題,怨鬼是否實際襲擊過你?”
李婷遲疑了一下,緩緩搖頭:“......沒有。”
“好,接下來你要做的,是和你的丈夫陳先生在房子裡住一晚。”
見李婷又要崩潰,江遲遲及時補了一句:“我會在旁邊守着。”
......
當最後一盞樓道聲控燈熄滅,小區寂靜一片,被夜色牢牢籠罩。
“咚、咚、咚.....”
靜悄悄的卧室裡回蕩着細密的撞擊聲。
江遲遲默默看向床上的那對中年夫妻,他們縮在一起,瘋狂發抖讓床頭櫃和牆壁進行親密接觸。
挺好的,很有恐怖片氛圍。她安詳地轉過頭,再次往嘴裡扔了一顆薄荷糖提神。
寂靜的環境與持續的白噪音很容易讓人産生困倦。
江遲遲抱着桃木劍與黃布包,已經數不清打了幾個哈欠,溢出的淚花模糊了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