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春瑤計劃破滅,江遲遲走在最後面,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忽然,她腳步一頓,眨了眨眼睛。
沈茵擡腳跨過門檻,沈老爺微微側身,停下了腳步。
沈茵袅袅婷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曲折回廊,沈夫人跟在沈老爺身後,往着前院去了。
這位沈大小姐是真的受盡父母寵愛,父母沒開口前可以插話,用完飯還能越過父親走在前面。
杏兒提着食盒跟在江遲遲身側,剛走出垂花門,輕佻的視線瞟了過來。
“大少爺。”杏兒對着站在樹下的斯文男人行禮。
是剛剛在偏廳一起用飯的那個年輕男人。
大少爺搖着折扇,走到江遲遲身邊,笑得斯文,一雙眼卻滴溜溜在她的胸口和腰流連,“柳姨娘不好相處,為兄擔心你被她為難,陪你一道去。”
杏兒稱他為大少爺,他又自稱為兄,江遲遲推測他是沈婉的堂兄。
見對方的衣袖快要貼上自己的胳膊,江遲遲不動聲色往後挪了一步。
大少爺像是黏人的蒼蠅,锲而不舍貼過來。
“婉婉,你今日看起來格外美。”他低頭湊近那挽起的烏發,滿臉陶醉,“好香啊。”
怨鬼陰冷腐朽的氣味混雜着蒜味撲到江遲遲臉上。
“嘔!”她發出一聲響亮的幹嘔。
江遲遲頂着大少爺錯愕的眼神,用衣袖淡定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早飯吃少了,犯惡心。”
接下來的路大少爺安靜了,沒一會就到了柳姨娘的院子外。
這院子位置很好,院内繁花錦簇。
大少爺突然湊近她,低聲開口:“婉婉,其實為兄很舍不得你。一日夫妻百日恩呐,雖我們沒有夫妻之名,卻也有過夫妻之實。”
“今晚我來找你,在你出嫁前,讓你再好好......”
“你牙上有菜。”江遲遲冷靜地打斷了他。
大少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朝江遲遲比劃了一通,用折扇擋住臉匆匆走了。
她到底拿了份什麼劇本,潑天狗血!
江遲遲将沈老爺的名字往後挪,将大少爺挪到了第一順位。
不收了這色胚她直播開拖拉機畫符。
跟着杏兒跨入院門,淡淡的陰涼便倏地萦繞在江遲遲身邊。
她微微蹙眉,白天就能感受到實質的陰氣,柳姨娘對付起來怕是有些棘手。
忽然間,一個抱着紅色襁褓、身穿單衣、披頭散發的嬌美婦人從房中沖出。
“是兒子呀,我給老爺生了個兒子!咯咯咯......”她搖晃着手中的襁褓,嘴中的瘋言瘋語和動作截然不同。
婦人麻木地挨近襁褓,面無表情輕聲說着:“孩兒乖乖、快快長大。”
幾個下人臉龐雪白,遠遠圍着婦人,幹巴巴勸着她回屋,看起來很是敷衍。
這宅子的鬼太不敬業了吧?
她入繭的次數不少,繭中大多是怨鬼記憶的映射,有時候像看紀錄片似的。正是因為太過真實,甚至會讓一些靈師心生不忍。
江遲遲上前幾步,試探性打招呼:“柳姨娘......?”
柳姨娘擡頭看向她,微微一愣,然後緩緩咧開嘴:“咯咯咯......二小姐。”
她的态度與昨天截然不同。
江遲遲忍不住捏緊了寬大衣袖下的符篆,她看見柳姨娘懷裡的襁褓,是空的。
她示意杏兒将食盒提過去,臉上保持恰到好處的傷心:“我是來向姨娘賠罪的,還請您珍重自身......”
“二小姐,您明日就要成婚了。”柳姨娘打斷了江遲遲的話,直勾勾盯着她,眼神中帶着讓人看不明白的熱切,就好像......期待她來已經很久了。
柳姨娘的眼神讓江遲遲感到很不舒服,她隐隐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想,“是啊,明日白天府裡就會熱鬧起來了。”
“二小姐難道忘了,你是明日夜裡成婚麼?”
柳姨娘的話恍若一記悶鐘敲在江遲遲心頭。
她的猜想應驗了。
“嘻嘻嘻......”
江遲遲後背發冷,驚出一身的汗。擡眼看去,院裡那些臉龐雪白如同人偶般的下人們,不知何時都在盯着她。
他們都在微微笑着,眼中的熱切與柳姨娘如出一轍。
“當然知道。隻不過,儀式繁瑣,明天白天就得準備起來了,所以白天不也熱鬧麼?”江遲遲按住開始抽搐的胃部,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忽然,一隻陰冷的手攥住江遲遲的手腕。
柳姨娘那張狀若癫狂的臉湊到她面前,冰冷的指尖緩緩滑過她的臉龐。
那雙黑得毫無生氣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像是要從她臉上看出另一個人似的。
絲絲寒氣侵入身體,下一刻,江遲遲胸前的玉墜便隐隐發燙,無聲化去了陰氣。
柳姨娘癡癡呓語:“不是你,錯了,全部都錯了......”
她很快又瘋癫笑起來:“嘻嘻嘻——又是新的,熱鬧!太熱鬧了......”
江遲遲感覺似乎觸碰到了某些關鍵的信息,正想追問。
“二小姐,請您回房繡嫁衣。”
身後,兩道冷淡的聲音平直響起。
沈二小姐這個身份限制多得超出江遲遲預料。
她被兩個碧衣侍女寸步不離送回了閨房。
并被告知,今天内要将嫁衣繡好。
然後,屋外就落了鎖。
她忍着惡心去繡冰冷滑膩的嫁衣,思緒卻慢慢飄遠。
為什麼昨夜收到的怨鬼是這種畸形的模樣?她也收過樣貌可怖的,但能造成精神污染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就像縫合品。
以及柳姨娘所說的夜晚成婚。
但從古至今,因為怨鬼作祟,沒有活人會在挑夜晚成婚。
隻有......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