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天邊殘陽如血。
他無聊地轉動着“嘎嘎”作響的僵硬脖子,看着一名扮相古怪的女子踩着落日的餘晖,朝自己緩緩走來。
口中原本蓄勢待發的小石子,也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棄了念頭,不想噴了。
因為他忽然有了想聊天的念頭。
一個人被壓在這五指山下好幾百年,太寂寞了。
最近倒是挺熱鬧的,可看到的不是歪瓜就劣棗的妖怪太多了,好不容易來個清秀幹淨的姑娘,倒是讓他回想起了幾百年前在天庭看過的仙女。當年并不覺得他們如何的好看,如今倒是忽然懷念起來了。
“喂,丫頭!你一個人過來,膽子好大!你就不怕被我一口氣噴死嗎?”他故作兇神惡煞地問。
誰知那丫頭卻是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還同他行了個福禮:“你要是想殺我,剛才就動手了,哪用得着等我快走到你跟前了,才出言提示?”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倒是個挺有意思的姑娘。”他忽然覺得剛才的決定是對的,要是一口就噴死了,哪還能站這聊天呢?
那姑娘也對他微微一笑:“過獎了,齊天大聖。”
他挑眉:“這個稱呼,倒是多少年沒聽過了,難得還有人記得……喂,丫頭,你來,也是想采我頭上的這棵蘑菇吧?”
那姑娘也不扭捏,直截了當地點了頭說:“是。”
他也就直接地開口了:“你難道不知道有句老話叫做,太歲頭上動土,自己找死嗎?”
那姑娘無奈地歎氣攤手:“我也不想啊,這明知是往死路上送的事,可偏偏我也是身不由己,不來采蘑菇,馬上就要被捏死了。”
他裝模作樣地歎息:“可憐,可憐。”
那姑娘涼涼一笑:“可憐有什麼用?你會因為我可憐,就把頭上的蘑菇交給我,換我一條生路嗎?”
“哈哈哈哈……”他張口大笑,“我果然沒看錯,你的确是個有趣的人。不過嘛……還是不能。”
那姑娘粗魯地從鼻子中哼了哼:“那你講個錘子啊?”竟幹脆在他跟前不足一丈的地方坐了下來。
“喂,”他伸出一隻髒兮兮的手,“我聞到你身上有食物的味道,分我一點呗。”
那姑娘竟似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思索再三,才慢吞吞地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鼻子果然靈。這個是山下燒餅店老闆娘給我的燒餅,原是叫我下山時吃的。現如今,我連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罷了罷了,就分你一半吧。”
她将燒餅一分為二,一半藏在身後,把另一半大咧咧地遞了過來:“呐,說好了給你一半的,不許搶我這一半啊!”
他一把接過那半個燒餅就往嘴裡塞,用力地咀嚼起來,活像個餓死鬼投胎的。
多少年了,他吃的是酸果生食,喝的是天上落下的雨水,沒想到今天居然能吃到這麼美味的燒餅,太滿足了……
那姑娘捧着半個燒餅正要往嘴裡放,看着他狼吞虎咽,三兩口就把燒餅吃完了的模樣,想了想,還是把那半個也遞了過來:“都給你吧。反正我将死之人,吃那麼多也是浪費。”
他也不客氣,接過剩下半個燒餅就往嘴裡放。隻是這會子他的動作慢了許多,一點一點,慢慢地品嘗着燒餅中的焦香氣味。新鮮的豬肉混着清新的小蔥,芝麻的噴香,每一口都是無與倫比的滋味,比當年王母蟠桃宴上的山珍海味,還要來得叫人沉醉。
吃完燒餅,他在腦袋上抓了抓:“喂,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那姑娘扭頭,以一種你明知故作的眼神回他:“來摘蘑菇啊。”
“我不可能給你的。”
“我知道啊。”
“那你還不走?”
“走去哪?和那幫子妖怪蹲一起嗎?”
“也是……你是山下村裡的人嗎?”
“不是。”
“我說呢,看你這衣服也不像啊……咦,後背還有字,你轉過去給我看看,姜團外賣?這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