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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湯後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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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钗不解道:“隻是什麼?”

李楠青心下一橫,想着幹脆賭這一把試試,就牽着寶钗的袖子到了沒人處,輕聲道:“寶姑娘溫柔娴淑,我這等方外之人看也覺得親近。剛才其實是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講了,怕惹得姑娘心中郁結,若是不講,又恐日後姑娘要怨我,是以剛才郁郁寡歡,連這滿園的風景也看不下去了。”

寶钗原本不過是随口一關心,卻不想這一問,卻是問出同自己有關,當下心裡一沉,也悄聲道:“真人這番關心,我感激不盡。還請真人不必顧慮,可直接告訴我。我雖年紀不大,家中也是經曆過一些事情的,知道有些事還不如提前知道了,好作下準備,總比日後手忙腳亂的打亂仗好。”

李楠青心裡暗暗稱贊,果然是寶姑娘,這等胸襟氣度,和臨危不亂的心理素質,确實比一般深閨裡的姑娘強不知多少。雖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為了香菱那個可憐的姑娘,她還是決定撒謊了。

她又假裝糾結了幾回,直到見寶钗急得粉腮通紅,才小聲道:“這事,同你兄長屋裡的人有關。那位姑娘雖從小被人拐了來,賣于你們家,你們如今也算善待她。卻不知道她家中有人近年有了仙緣,能上達天聽,若是不及時送她回家,怕是,怕是……”

寶钗緊張地追問:“怕是會如何?”

李楠青環顧了一下四周,小心措詞道:“隻怕是會惹得天怒人怨,家宅不甯,傷及高堂啊。”

寶钗聽得這話,一時眼神怔忡迷離,不知在想些什麼。李楠青故作平靜,也不開口催她,其實心裡急得不得了。為了能取信于寶姐姐,她都特意搬出了高堂這樣份量的借口。在古代,孝道自然是排第一位的,寶姐姐自小喪父,同母親感情很好,想來應該不會為兄長的一個妾室,影響到自己母親的健康,她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決定從這個突破口下手的……

不多會,寶钗迷茫的眼神複又變得堅定,她上前拉住李楠青的手感激道:“多謝真人直言不諱,将如此要緊事告知于我,我這就回去安排。隻是兄長對她十分上心,當初求了母親好久才接她入門,我需要至少一兩日時間安排。不知真人,可知香菱的老家住處?待我這兩日安排好,騙過家兄,偷偷将人送回去,隻求叫她原家不要追究才好。”

李楠青點點頭,寶姐姐果然是個極為通透又聰慧的姑娘,短短一會功夫就想明白了利害關系,想好了要把人送走,甚至連善後問題都涉及到了。

李楠青拍拍她的手:“寶姑娘冰雪聰明,一針見血。隻這幾日的功夫自然是來得及的,不必着慌。香菱姑娘的老家也不遠,就在蘇州阊門十裡街,葫蘆廟隔壁,她原名英蓮,三四歲時被拐子拐走,父親姓甄字士隐,還同這賈府常往來的同姓親眷有往來。姑娘但凡悄悄着人去打聽,一探便知。他們一家倒也不算難相與的,隻要閨女平平安安送回去,日後不再糾纏,為着女兒的前途,想來也不會太計較。不過也确實如你所說,難就難在,要如何瞞過令兄,才是待商量之事。”

寶钗一聽,這原名籍貫都說得清楚分明,蘇州又離得近,若真有心,未必打探不出來,想來也是确有此人此事。隻是不知這真人到底是何來曆,前幾日幫着賈琏運貨,又幫着林妹妹治病,弄了香蓮這麼一出來。若說這一切都隻是巧合,她未免有不信,倒好像是為了見他們一面,特意弄出來的大陣仗。

若是香菱本家真的有人術法神通,未嘗不是已經推算了出來,如今還是給他們家情面,沒有直接告上公堂,索他們一個拐賣幼女之罪,也為着香菱日後的聲名,不想張揚,隻想着托人從中帷幄,悄悄把人送回家就行。真人既把話說的這樣明白,想來就是要告訴他們,隻要将人好好送回去,後面應該不必擔心。

若真是如此,那能将賈琏如此大且難的問題解決了,還弄來了會開花的香蓮,這戶人家的親戚怕是也來頭不小。她們家雖說是皇商世家,有錢卻未必有勢,如今也是依附着賈府撐撐面子,卻又哪敢為個妾室,同人家家正面扛上?如今人家先禮遇上門,請真人前來說項,若是他們家不懂借坡下驢,後頭不知是要怎樣的厲害手段使來呢,前頭那兩樁神通,怕也是給他們一個警示了。

寶钗如此一想,忽覺如墜冰宮窟,他們自以為家中财可通神,卻不想那神已經悄悄通了進來。她得趕緊回家同母親商量,如何瞞過兄弟,盡早将人送走,才是上上策。

李楠青卻不知道寶钗在這麼短的功夫裡,已經在肚子裡把事情想得這樣複雜了。隻見她神色肅穆地對着自己行了一禮,還蛻下手上的金臂钏塞進手裡,小聲道:“多謝真人示警,我曉得這其中利害,現在就回家,同母親商量對策,這一兩日内,就将香菱送還她本家去。還請真人替我周全保密,莫要說于他人知曉。”

李楠青看她這樣鄭重,那沉甸甸的臂钏也不好先還回去,就點了點頭:“好,姑娘且放心,我定不同其他人講。這兩日不如我也在外找個客棧住下,要是姑娘有事,也好來尋我。”

卻見寶钗想了想道:“若是真人不嫌棄,不如就留宿在園中吧,我那蘅蕪院雖然簡陋,但勝在清靜自在。我把莺兒留下伺候您,若是有什麼事,叫她來回傳信,也是方便。”

李楠青一想,這樣也是可以,反正時間還有7天,她在這大觀園裡吃住,能吃的好住的好,又不用花錢,還能和這些漂亮可愛的姐姐妹妹們一道玩耍,也算是不白來這一趟,就點頭應下了。寶钗交待了随身丫頭莺兒幾句,想了個法子讓李楠青說自己困了,讓他們先送自己去蘅蕪院午休。

三個春遊興正濃,聽說真人有些困乏,都紛紛邀請她去自己的院中休息。寶钗笑道:“你們那些院子都離得遠呢,不如請真人去我那暫時休息吧。”叫上香菱莺兒,扶着李楠青就去了蘅蕪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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