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照心除去鞋襪,穿上拖鞋走了過去,“媽,你怎麼不進房間,在這兒睡呢?”
楊佳敏打了呵欠,說:“你還沒有回來,我不放心。”
時照心抿了抿唇,心裡愧疚,她跪坐在楊佳敏的腳邊,握着她的手說:“媽。我不是跟霍極在一塊嗎?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我知道,我知道。”楊佳敏拍了拍她的手,“我就是擔心嘛。”
“我現在已經回來了,媽,你趕緊回房間睡覺吧。”
楊佳敏點頭應好,又叮囑了她兩句,讓她早些洗漱早些睡覺,提醒她明早還要跟外婆和好友去廟裡拜佛,要養足精神。
時照心一一應了下來,反過來敦促楊佳敏早些去休息。楊佳敏笑了笑,依着她說這就回去房間了。離開客廳前,楊佳敏又再次叫住時照心:
“……照心啊。”
“嗯?”
“下次别玩得這麼晚才回家了。媽媽會擔心的。”母親望着她的眼神溫柔中帶了一點哀傷,“乖乖的好不好?——媽媽隻有你了。”
時照心默了片刻,“嗯”了一聲。
時照心的外婆信仰佛教,隔三差五便會去深城最大的佛廟拜一拜。在時照心高考之前,她便去過好多趟,求各路菩薩佛祖保佑她的乖寶金榜題名,這高考成績快出來了,老人家又念叨着還要再去拜一拜,認為這樣更穩妥些,還問時照心要不要跟她一塊兒去。
左右是放假了,時照心也想要多陪陪老人家,于是便答應下來。巧的是,時照心的好友,施知一也在這天約了她,一番撮合之下,她們便決定一行三人明天都去廟裡拜一拜,然後兩個小姑娘再自己去玩兒。
第二天一大早,時照心便起來洗漱換衣服。她的手指一一劃過衣櫃裡面的衣服,她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由楊佳敏女士添置的,上面大多有可可愛愛的卡通刺繡。她抽出一套同樣繡着卡通圖案的衣服,卻沒由來地想起昨天霍極看她外套上黑色貓貓頭的眼神,她的動作停住,把衣服挂了回去,換了一套。
臨出門前,時照心被楊佳敏叫住:“照心,你要不要換身衣服再去啊?”
時照心低眼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搭,碎花連衣裙,腳踩白色涼鞋,是再正常不過的搭配了。
她捏緊背包的細帶,“媽,這麼穿有什麼問題嗎?”
楊佳敏指了一下她的上衣,說:“袖子短了。”又指了一下她的裙子,“裙子還要再長一些。”
時照心張了張口,想起昨晚,又默默咽回去了,乖順地說:“好,我去換一套。”
她換完衣服後便直接下樓跟外婆先集合,施知一會到她們家樓下,屆時三人再一起出發過去。約定的時間到了,閨蜜施知一給她發消息說她現在已經在樓下了。
剛打一照面,施知一見到時照心,便驚訝上來摸了摸她的額頭,說:“你穿成這樣不熱啊?”
近些天深城的天氣好得出奇。晴空萬裡,太陽直射無礙,陽光之猛烈毒辣,隻要走在太陽底下,不需要幾分鐘便會大汗淋漓。這樣的天氣裡,許多大街上的女孩兒都穿上吊帶和熱褲,但時照心竟然還包得嚴嚴實實的。
時照心笑了笑,說:“都是為了防曬。”
施知一眨眨眼睛,羨慕道:“難怪你這麼白。”
她們今天要去的寺廟叫做弘法寺,位于仙湖植物園内。這個寺廟算是深城最香火鼎盛的一個寺廟,每每過來都是人頭攢動,所以她們特意提早出門。
老人家生活老派,出門都是公共交通,兩個女孩兒便也跟着外婆上公交車一路慢慢搖過去。她們擠坐在公交車廂後邊說悄悄話。
說來她們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面了。
兩個女孩兒從小相識,但長大後考去了不同的高中。高中課業重,她們待在一起的時間便少了,隻能放假約着一起出來寫試卷。不過縱然距離變遠了,她們的友誼卻沒有跟着疏遠,還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有需要時總是會第一時間想到對方,也知道彼此最多最多的小秘密。
——比如說,時照心知道施知一心裡裝着一個遙不可及的人,施知一也知道時照心喜歡霍極。
施知一人溫柔,說話也是輕而軟的:“所以,你确定了霍極他是沒有女友的,對嗎?”
“對。”時照心點頭。
“那你在他身上聞到的香水味是怎麼回事呢?”施知一托着腮,兩道秀氣的眉毛皺着,很不解樣子,“哎,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他自己用的香水?”
“絕無可能。他平常用的那個香水不是那個味兒的。太甜了,隻可能是女士香水。”時照心咬了咬唇,繼續道,“而且,昨天我碰到他的高中同學了。”
“然後呢?”
時照心面無表情地說:“然後,我從他那兒得知,霍極特别招蜂引蝶,情書能裝一卡車。”
施知一:“……”
她想起什麼,不由得憂愁地歎了口氣,為自己,也為好友。
“那照心,你打算怎麼辦呢?”
時照心沉默垂下眼,想起昨晚。
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她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目送他離開,像過去那麼多年那樣,望着他的背影慢慢走遠,直至消失在視線裡。
在她低頭開門時,一滴眼淚卻猝不及防地滾落了下來。
她像失了力一般慢慢蹲下來,在家門口緩了很久很久。他允諾說如果有女友會告訴她,而她也應了下來,說“好”,語氣平靜。
天曉得,那一刻她的心有多麼不好受,比檸檬還酸,比黃連還苦。
為什麼她僅僅隻是喜歡一個人,卻這麼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