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許的印象中,他是第一次見這個駱成宇。雖未有幸得見,但是仔細想來,駱成宇這個名字他是聽過的。在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口中。
過年的時候,盛許一家如無意外情況總是要到老家去住幾天,留言就是這個時候起來的,漸漸便傳遍了整個家族群。
不知道哪個親戚好似十分關注駱成宇這個人的狀況,或許是駱成宇的相貌和學曆在他們眼裡都十分顯眼,所以走親戚閑聊的時候總是要有意無意地說那麼幾句,盛許也聽了個大概,無非就是“駱家二房那個大兒子駱成宇考到了市上最好的高中念書,學習可厲害了……”
“聽說成宇考到尚河大學了,我就說,這娃是最出息的……”
“那個駱成宇居然念書念着念着去當兵了,你說有啥用啊,那麼好的學校,還不如早點出來工作呢!”
盛許到現在還能想起來那人情緒十分激動,不知道的還以為留着名牌大學不念去當兵的是自己的兒子呢。
盛家老爺子一共生了六個孩子,盛許的父親盛紀和排名第三,是男的裡面最大的一個,也是最有出息的一個,在以前那個年代唯一上過大學,還憑着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公務員,最後娶了自己的學妹趙秋然,也就是盛許的母親。
盛紀和憑着一己之力将自己擲出了老家這個所謂比較封建的圈子,住的是單位分配的房子,後來又換了一個更好的,接觸的鄰居和同事都是高知,盛許他們從小上的也是最好的學校。
因為盛老爺子還在原因,他們不能也不會脫離老家,所以平時逢年過節的自然要與各種親戚打交道。盛許的姑姑和叔叔很多,他們都各自組了家庭,有時還需要與各種沒什麼血緣關系但是有關系在的親戚寒暄,就比如說駱成宇他們家,所以人真的很多。
有時候盛許過年碰到那些不知名的親戚,因為沒怎麼見過,所以正在猶豫要叫啥的時候,被人打着嬉笑寒暄的客套就糊弄過去了,但并不是真的過去了,背地裡那些人的批判就開始了:“那個孩子好沒有禮貌的,一點都不會叫人,不像那個誰家的誰誰誰……”
盛許偶爾也聽到過幾次,自己和别人的都有,他剛開始的時候還不适應,但是長這麼大,漸漸都習慣了。所以現在的盛許一點都不期待在那些親戚的口中,自己會被編排成什麼樣子。
現在的年輕人交朋友看的是合不合眼緣,興趣愛好等是否苟同。駱賓讓第一次見面的兩個人處好關系,那隻能說是面子上過得去,你好我好大家好。至于私下如何,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駱賓的迷惑式發言終于結束,等人應聲的時候,駱成宇和盛許很默契地沒說話,盛肆一個法律高材生的口才仿佛也見鬼去了。
眼見着氣氛逐漸尴尬起來,首先坐不住的是盛肆。
在盛肆眼中,沉默意味着辯論結束,他們不占上風,所以沒有開口的必要了。
他轉頭看向盛許,盛許始終都是那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眼珠很緩慢地才眨一下,看着十分無辜,但其實他很了解盛許的脾性,剛才駱賓說的話,他根本一句都沒聽進去。
駱成宇坐在他正前方,盛肆看不到,不過也能猜到一點。
他直呼頭疼,突然發現在應付人這一方面盛許和駱成宇表現得極為合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是兄弟呢,都一副随心所欲的樣子。
駱成宇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盛許是有底的,他知道,有盛肆在的場合,便不會有冷場出現。但是這樣場面盛肆恐怕也是第一次見。封閉的空間之中,盛許和駱成宇除了若有似無的呼吸聲,存在感極弱,盛肆拿出對待專業的八百倍用心接住了這話,“放心吧姑父,我們會的。”
……
很好,盛許開始合理質疑盛肆這高材生的身份了,廢話文學讓他達到了極緻,這種程度放到辯論賽上過不了一輪就會被打回原型。
不過駱賓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有人應話,就說明他不是在唱獨角戲。知道現在的孩子叛逆,他也沒想着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内就改變他們的想法。駱賓呲着大牙笑了,他輕輕拍了一把方向盤,好像是在對盛肆的話表示歡愉,又或者是單純地在活動手腕,“這樣就對了。”
盛許忽然就開始後悔了,早知道就一路裝睡了,不僅能聽八卦還能避免被提及。
沉默即将再次來臨,盛許知道,他和駱成宇還有盛肆都不會主動找話題,所以隻能是駱賓,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盛許很巧妙問了一句,“姑父,還有多久能到?”
駱賓看了眼導航,說:“一個小時左右吧,這地方真遠,眼見着天都亮了。怎麼,坐不住了?”
“沒有,”盛許臉色很白,是常年氣血不足導緻的,他垂着眼睫,裝得跟真的一樣,“就是有點困。”
駱賓一點都沒懷疑睡了一路的盛許還是很困,他很體貼地說:“那我把空調調高一點,你繼續睡吧。”
“好,謝謝姑父。”盛許把衛衣帽子扣起來,身子蜷在角落,眼睛始終睜着。
至此,車廂裡終于安靜下來,大家都有了不用說話的顧慮。
駱賓專心緻志地開車,盛肆靠在後面刷手機,這條不太漫長的征程中,駱成宇很少說話,以至于盛許察覺不到一點此人的情緒,好像貼着平淡冷漠的标簽。
不過,盛許直覺,駱成宇有些叛逆。
隐下心思,盛許再沒有去看他,轉頭看向窗外,太陽即将從地平線處升起,就連着那一片,天空翻起了魚肚白,色彩斑斓潋滟,像畫師手底下随手潑的墨,即将附上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