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慢慢從醫生休息室走開,腦袋一陣發暈。
淩晨的醫院,慘白的白熾燈光在吊瓶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所有人都很疲憊,各自坐在長椅,要麼麻木,要麼着急。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消毒水味,連呼吸都讓人感到窒息。
謝執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走到門口的24小時便利店,敲了敲玻璃,聲音沙啞:“麻煩了,來包煙。”
風獵獵地吹着,謝執遮着風點上一根煙,看着煙霧在風中迅速消散。
醫生是在三天前告訴他手術有空位這個消息的,而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前,江海榮就已經給了他那張二十萬的卡。這一切太過巧合,大概都是江海榮安排的。
大醫院的手術不好預約,他正常排隊要等至少兩個月。雖然聽護士說這麼快就有空位的時候謝執一瞬間有點疑惑,為什麼沒有其他人跟他搶,但這疑惑很快就被巨大的喜悅和找醫藥費的焦急沖散了。
他也太天真了。
謝執歎氣。
對江海榮這種默默不語、悄悄在背後幫忙的行為,謝執更多的是愧疚,而不是感激。
這人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個悶葫蘆,一聲不吭給人幫忙......
當年謝執知道江海榮家是情況特殊之後,難免對他多了幾分留意。
他發現江海榮格外愛幹淨。
一般男生出汗多,衣服容易有汗漬,但大家洗衣服都挺随便的,有些丢桶裡用腳踩兩下就算完事,所以衣服穿久了常常泛黃。
但江海榮的校服從來都是幹幹淨淨,連褶皺都沒有多的。身上還會常備消毒的濕巾,有時某些女生還會有意或無意地找他借。
所以當某天謝執健美操訓練回來,發現竟然有人在跟江海榮吵這個的時候,謝執愣了一下。
“真的,江海榮你找一下,我覺得你身上有股怪味,有點像吃的臭了的味道。”那人嚷道。
讓他震驚的是,那個在樓道裡拽着他領子讓他以後敲門的哥,竟然啞口無言,低着頭站在那跟呆子一樣。
身旁的同學們也不說話,看着他議論紛紛。
他不說話,那同學就繼續說着:“我就坐在你前座,真受不了,你能不能注意點衛生?”
“你可拉倒吧。”謝執走過去,截斷他的話,語氣很沖:“你宿舍床底下臭襪子還堆成山沒洗呢,你怎麼不說是你的襪子臭?”
附近的同學忍不住笑起來,那先挑事兒的同學被笑得羞窘,瞪着謝執:“謝執,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事?”謝執挑了挑眉坐下,敲了敲桌子:“我就坐他後面,我怎麼什麼也沒聞到?我看你就是沒事找事。”
那同學也不是個能言善辯的,指着謝執你你你了好半天,最後啞了。
謝執沒把這件事放心上,坐下來繼續寫作業。
他晚修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訓練了,所以本來就寫不完的作業現在更加寫不完,隻好找課間甚至課上時間補。仗着英語底子好,他總在英語課上寫其他科的作業,有時間再找同學借來英語筆記翻看。
這天,他正借英語筆記,江海榮正好起身,不小心碰了下他的桌子。
謝執以為他有話要說,卻看這人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謝執摸不着頭腦,結果借完了之後,才發現桌筒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糖,底下還壓着江海榮的英語筆記。
這家夥。
謝執笑着拆了一顆糖扔進嘴裡,巧克力糖的味道甜絲絲在嘴裡化開。
江海榮一直到上課,都跟他沒說話。上課時正襟危坐,聽的非常認真。後背挺得很直,線條硬朗而單薄,像他的性格。
好一根甯折不彎,一言不發的木頭。
謝執自顧自笑了。
“喂。”謝執看了眼講台上講得熱火朝天的數學老師,強壓住自己翹起的嘴角,小心地戳了戳他的後背,遞過去:
“你的筆記,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