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他是為了輕易得到财富和地位,才接近埃德琳王後,也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埃德琳王後盡管再怎樣可笑地拒絕衰老,她總還是美麗的。而且她雖然渴望愛情,卻永遠不相信别人愛她,這一點有着她本人無法想見的魅力。
馬車很快就離開了冷清的街道。埃德琳王後在兩位女官、六位侍衛官的跟随下,進入格林斯特大教堂的主殿。
羅裡·懷特早就在那裡等待着了。他心不在焉,非常焦躁,連埃德琳王後進門都不知道。還好一位站在他身後的騎士用手肘捅了捅他。他的姐姐在桃心劇院發生火災之後,就下落不明。
“您來了,請跟我來,”羅裡·懷特對埃德琳王後行禮。
“你說什麼?”埃德琳王後問。
她身後的女官和侍衛們全都用力忍着笑。埃德琳王後顯然是故意那麼說的,羅裡·懷特對此完全不明白。直到他身後的那位騎士小聲說:“懷特大人,您說的話裡有沼澤城的口音。”
“哦,”羅裡·懷特不像埃德琳王後想象的那樣,有任何生氣的迹象,而是蔫了下來,好像一個心情不好的孩子。
“王後陛下,請跟我來,”他竭力模仿着王城的口音,這比之前更加好笑。埃德琳王後挑釁地看了他一眼,雖然跟在他身後走去,卻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和女官談話,仿佛羅裡·懷特不值得正視似的。
“如果我是亨利·博福特,我會把他扔出我的城堡。”
羅裡·懷特垂頭喪氣地走着,隻希望這條路快點結束。
穿過挂滿枝形吊燈的長廊,越過投下模糊光線的彩窗,推開一扇尖頂的門,伊維特站在一扇落地窗前,注視着在朗讀聖經的修士們。
受封将軍之後,她住進凱特城堡。她同樣聽說了桃心劇院那場大火,那時她的情況很不好,陷入了一整晚的昏迷。第二天早上,米歇爾·阿諾德親自出現在凱特城堡,給她一張簡短的紙條。
“不,我不相信,”伊維特這樣對米歇爾·阿諾德說,而對方隻是用憐憫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在說瘋話。
“威廉王子沒死,她就有可能還活着。”
雖然沒有人相信,但是伊維特知道,如果愛絲特真的離開這個世界,她一定會感覺到的。一定會有某種感覺,某種征兆,某種迹象告訴她這一點。她不可能一無所知。
伊維特小心地把手中緊緊攥着的冰酒杯放回桌上,用手帕擦去她手上的水珠。
她一直在發燒,所有的醫生都反對她從床上爬起來。為了讓見面的人不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她一直握着一杯冰酒,讓手變得不那麼熱。
“母親,”伊維特謹慎地說。
她記事以來從沒有叫過埃德琳王後母親,實際上她們也沒有任何親緣關系,伊維特是一個不知名的侍女的孩子。埃德琳王後并沒有珍惜這個稱呼,打量着這個對她來說顯然太過簡陋的小書房,說:“你想要什麼?”
她的另一位情人正在海邊一座小城堡等待她,她沒時間和這個跳梁小醜談話。
伊維特歎了口氣,知道埃德琳王後不願意認真對待她們的談話,盡管如此,她還是來了,伊維特隻能把自己的籌碼擺出來。
“您知道嗎?諾頓公爵正在準備掠奪巴多納王國。他們将會組成一支強大的船隊,從東南海岸出發,穿過中心灣,最終到達利桑那要塞,毀掉巴多納王室。”
“您的母家正是巴多納王室,不是嗎?”
埃德琳王後被鉛粉遮住的面龐變得更加慘白,她猛地搖搖頭,說:“不,我不相信。這都是你編出來騙我的。”
“您隻要在黃昏時分,到貢多林港秘密地看一眼,就知道了。他們正在建造大船的模型呢。隻要您幫助我,我會阻止這件事的。”
埃德琳王後陷入一陣眩暈。
她太想回到巴多納王國了。她以為自己會嫁給世界上最強大的國王,以為愛情和權力同時等待着她,那已經變成她年輕時遙不可及的夢了。如今她隻想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回家。
伊維特把手放在埃德琳王後已經不再光滑緊緻的雙手上。奇怪的是,這個動作沒有讓她覺得不舒服,大概是因為伊維特心裡有一種憐憫。
埃德琳王後隻是一個不太聰明的女人,愛着錯誤的男人,做了錯誤的選擇。永遠沒有伊維特能擁有的那種自由。
“我不敢确定我是否能相信你。”埃德琳王後的聲音很輕,伊維特就站在她身邊不到一尺的地方,近得令人吃驚。
“我會讓您相信我的,”伊維特仿佛耳語一般對埃德琳王後說。
“我會盡力相信你,”埃德琳王後把自己右手的一顆黑寶石戒指取下來,放在伊維特手心,作為盟約的憑證。
一位騎士敲了幾下門,非常緊急,沒等屋子裡的大人們回應,就匆忙推開。
“王後陛下,博福特大人。威廉王子和大主教在主殿裡,他們有要事要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