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約克·威爾斯站在沼澤城廣場的木台子上,它是為決鬥搭建的,至今還沒有拆除。
市民們好奇地看着,想知道他要幹什麼。
上一次人們見到他,他非常嚴肅,臉上的表情無比陰沉。這一次他看起來很不一樣,分外友善地和市民們攀談着。
一位年輕的鞋店學徒小心翼翼地問:“您就是領主約克·威爾斯大人嗎?”
領主哈哈一笑,用力點點頭,表示那是當然的。他有些狼狽地從木梯子爬上去,養尊處優的生活讓肢體變得僵硬了。
下面傳來人們低低的笑聲,領主心裡十分惱怒。就好像讨好敵國的撒迦利亞夫人還不夠似的,他現在還要讨好渾身泥巴的市民們,就因為那個該死的亨利·博福特。
就連農民們都聽說了,亨利·博福特要來接手沼澤城,他們還希望這個人能打退蘇爾士軍隊呢。領主暗自對亨利·博福特冷笑一聲。
他拍拍手,不熟練地吸引着人們的注意力,清了清嗓子,準備發表講話。
愛絲特正在一家服裝店前駐留,假裝被櫥窗裡的時裝吸引了注意力。她穿着一身淺色的長裙,袖子像泡沫一樣膨起,腦袋上戴着一個大大的遮陽帽,兩根漂亮的蕾絲帶子系在下巴。
伊維特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裝,胸前的排扣是銀質的,手裡拿着一根有節疤的木質拐杖。她就像一位要去劇院的伯爵先生。她穿成這樣極其引人注目,因為穿這類漂亮禮服的,通常是位高權重的老男人,他們的肚子像牛一樣圓。
“他似乎要開始說話了。”伊維特慢慢地、不熟練地用蘇爾士語言說。愛絲特正在教她說蘇爾士的語言,以便應對撒迦利亞夫人,但伊維特學得很慢。
愛絲特糾正了一個動詞的錯誤變形,然後看向廣場的方向。那個木台子好像商店裡錫娃娃的底座,而領主是一個不怎麼惹人喜歡的錫娃娃。
“讓我們看看他要怎麼抹黑你吧。”愛絲特愉快地說。
一個打扮成馬夫的瘦小男人路過伊維特,貌似無意地落下一個細長的包裹。他是羅裡·懷特,紅寶石騎士團的一員。伊維特把深褐色的拐杖放在地上,蹲下來,撿起包裹。
“您真好心,但您趕不上他的,看他那急匆匆的樣子,”一個好心的婦女對伊維特說,她忽然看見伊維特的金色眼睛,捂住了嘴巴:“您是……”
伊維特禮貌地對她微笑了一下,從包裹裡拆出一把銀色的長劍,劍柄上有一個菱形的紅寶石。
婦女激動地說:“不管您的事業是什麼,祝您成功!”
站在廣場上隐蔽處的一隊騎士随着伊維特走出來。愛絲特踩掉了高跟鞋,換成一雙平底鞋,從裙撐底下拿出一把短刀。
木台上,領主高聲說:“……那個無恥的,沽名釣利的人……亨利·博福特,他是一個私生子!”
台下并沒有出現他想象中那樣轟動的反應。一個農夫無所謂地聳聳肩:“如果我是老國王的一個遠房親戚,我也已經知足了。”
“領主,亨利·博福特當然不如您高貴了!”一個學者尖酸地說,台下頓時發出一大片笑聲。
領主頓了頓,用手背擦去前額上的汗,不知該如何掩蓋自己的難堪。或許他不該發表公開演說,而應該用衛兵鎮壓亨利·博福特的勢力,但撒迦利亞夫人能調用的軍隊更多。
他沉了沉嗓子,最後一次下定決心,開口說:“亨利·博福特會毀滅沼澤城的!”
“他會逼退蘇爾士的軍隊,把我們的土地搶回來!”一個人在台下喊。
人們頓時不再笑了,他們還記得幾個月之前的戰争,記得家園被焚燒搶掠的恐怖記憶。有些人至今還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親人存活。
那時,領主躲在城堡裡,并且把所有的衛兵都調走,用于保衛城堡。他和他那些昂貴的雕塑和枝形吊燈,全都安然無恙,但沼澤城的婦女被淩辱,孩子的屍體漂在污泥上。
伊維特和她的騎士們出現在台下,迎來了一片歡呼。有些人飛跑着離開了,去叫來他們的親眷好友,這裡有一場好戲要發生。
領主看見了伊維特,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伊維特則用她從來不向任何人展示的禮儀,對領主脫帽行禮。
衛兵們警惕起來,圍住整個木台,防止騎士們做出任何對領主不利的舉動。出人意料的是,伊維特也爬上了木梯子,與領主相反,她身形矯健,很快便爬上了看台。
愛絲特站在台下,注視着台上截然不同的兩人,觀察氣氛和局面,時刻準備武力介入。當伊維特不在的時候,她就是紅寶石騎士團的首領。
台下傳來一陣歡呼聲,人們興奮地注視小小的木台。伊維特把一隻手舉起來,人們瞬間安靜下來,等她說話。
“我将把約克·威爾斯趕出塞利西亞城堡,成為沼澤城的新領主。”伊維特說。
有些人大聲尖叫,歡呼起來,更多的人恐懼地向後退,他們對戰争的反應,就是回到家中,緊閉門窗。
伊維特已經預料到這樣的反應,她說:“宣誓忠誠于我的平民,不會被傷害。志願加入軍隊的人,可以得到賞賜。”
領主跳下木台子,腳步踉跄一下。衛兵們迅速舉起盾牌,掩護領主。箭矢與盾牌相撞,飛濺出細小的火花,落在地上。
紅寶石騎士們拖着一個小車,車上是一個大大的木箱,看起來幾乎把這輛小車壓垮了。騎士們快速打開木箱,從中取出刀劍之類的武器,分發給願意加入亨利·博福特軍隊的人。
領主站在層層簇擁他的士兵中間,大喊一聲:“殺了亨利·博福特的人,可以得到一百斤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