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證明自己,讓埃德琳王後知道,自己比她最寵愛的王子更強。她還要為博福特家族赢得榮耀,打敗那個私生子。
伊維特不時根據獵物的動向改變腳步。忽然,一抹棕色的身影閃過林間。
伊維特舉起長弓,等待它走得更近。
這是一隻漂亮的麋鹿,睫毛又長又直,黑色的眼睛含着水光,前腿落在草地上,無比輕盈。它正在舔舐仆人提前撒下的鹽巴,對靠近的獵人毫無防備。
隻要放箭,一定能射中。
伊維特松開弦。
它懷孕了。肚子很大,寶寶一定很健康。伊維特有東西吃,不是馬上要餓死,就不會殺懷孕的動物。
伊維特在藏身的岩石後歎了口氣,把箭放回箭袋。她仍然靜靜地站着,欣賞母麋鹿漂亮的眼睛。
王子們的那些獵狗又狂吠起來,母麋鹿受到驚吓,跑掉了。
伊維特繼續在森林裡搜尋。很快,她打中了一隻鷹。
在撿鷹的路上,伊維特遇見了威廉。
這一次,威廉很狼狽,衣服髒了,馬陷在沼澤的淤泥裡。仆人們拼命地拔着馬腿,馬可憐地嗚咽着。馬本來會自己挑選平整的好路,但由于威廉不會騎馬,又逼着馬往前,它被迫跌進了泥淖。
伊維特繞着圈子走,遠離威廉和仆人們。她可不想沾上人的氣味,把獵物吓跑。她的外套在新鮮樹葉裡放了一整夜,浸滿森林的氣味。
威廉憤怒地看着她,以為她是專門來看笑話的。看見她撿起打落的鷹,臉上的表情又變成嫉妒。他的獵袋裡隻有一隻小兔子。伊維特把鷹裝進獵袋。
威廉開口說:“做個交易,怎麼樣?你把那一袋獵物賣給我。”
出乎他意料的是,伊維特搖搖頭,直接拒絕了。
“你在凱特城堡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吧?沒有錢,沒有仆人,領地上的收入也被媽媽截走了。有了這些錢,你今晚就能吃一頓好飯,不願意嗎?”威廉說。
從伊維特手裡搶走遺産的人,就是他們一家。他霸占着伊維特的财産,還冠冕堂皇地想要買走一袋獵物。
“先管好你自己吧。”伊維特對滿身淤泥的威廉說。
仆人們睜大了眼睛。威廉王子一向橫行霸道,世上竟然有能嗆得他說不出話的人?
威廉對着泥潭裡的馬大吼大叫,好像是馬害得他打獵不順一樣。獵狗們一個個都蔫了,垂頭喪氣地跟在男仆身後。
伊維特繼續走,進入森林的深處。她連一張地圖都沒有,隻憑記憶,時刻留心着路邊的石頭和大樹,在腦海裡記下标志物。
到了一個靜谧的地方,她放下獵袋,拿出短刀,在粗糙的樹皮上刻下十字架,閉上眼睛祈禱。
“親愛的父親,斯蘭特王國的老國王,請你的靈魂幫助我,讓我打到一隻鹿吧。”
忽然,她聽到密集的動物的腳步聲。
她低頭一看,自己正站在成群山豬踩出來的小路上。它們很快就要來了,成群的山豬是能撞死人的。
伊維特立刻把獵袋抛到樹上,自己爬上一塊岩石。
可以打一隻山豬嗎?雖然一隻山豬的重量很誘人,但它們是成群結隊的,太多了。最好還是悄不作聲,讓它們離開。
伊維特打定主意,就靜止不動,連呼吸都變得很慢很輕。
第一隻山豬沒有注意到她。第二隻,第三隻也沒有。伊維特松了口氣。
一隻小豬擡起頭,發現了她。小豬站在行進的族群裡,一動不動,直直地盯着伊維特。
在野外與動物對視,不太可能有什麼好結果。
很快,其它豬也停了下來,注視伊維特。她在它們眼裡大概是一個怪模怪樣的動物吧。
伊維特把頭扭開,切斷了視線接觸。她把手輕輕放在短刀上,随時準備戰鬥。
小豬慢慢扭回頭,接着,它們全都重新專注于自己的方向,似乎已經斷定伊維特不值得攻擊。
隻是一隻好奇的小豬。伊維特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
太陽已經西斜,從貢多林港吹來的西風,甜蜜地拂過樹梢,松鼠飛快地在高處跳躍。
伊維特有些失望,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但她并不後悔放走那隻懷孕的鹿。
忽然,伊維特聞到了鹿的氣味。
那是一種暖烘烘的,幹燥皮毛的氣味。她往下一看,一隻公麋鹿正在河床的亂石之間跳躍。
它胸口的毛柔軟而蓬松,犄角就像木雕的花枝藝術品,它比伊維特見過的所有鹿都大。
伊維特拉起弓,箭割破空氣。
沒有射準。射中了公麋鹿的肺,它流着血跑掉了。伊維特必須馬上去追,不然它就會死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伊維特立刻扔掉自己的獵袋,她的獵袋沉重而龐大,她不能帶着那麼重的東西跑。
公麋鹿那麼大,它會比所有王子的所有獵物都更重的。
她跑起來,全神貫注,什麼都聽不到了,隻能聽見公麋鹿越來越沉重的足音。它快沒力氣了,但她的速度也越來越慢了。
她的手腳似乎被荊棘刮破了,但她來不及查看傷口,任由熱乎乎的鮮血在皮膚上流淌。
公麋鹿消失在一個拐角後。
伊維特緊随其後,但她拐錯了方向,公麋鹿去了另一條路。她面前隻有幾個人。
伊維特暈乎乎的,她隻好扶着樹幹站穩,慢慢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威廉的仆人們正在忙着把一頭巨大的動物綁到馬車上。
是那隻懷孕的母麋鹿。它死了,是被一群獵狗咬死的,肚子也被咬破了。它空洞的眼神望着灰藍色的天空。
仆人們給鹿的四條腿纏上皮帶,固定好,準備拉去堆放獵物的空地。
威廉對伊維特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
“我打到一隻很大的母鹿,看到了嗎?”
伊維特緊咬牙關,轉身離開。她一定要打到那隻公麋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