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冢周圍環繞着數百具幹屍,每一具幹屍都保持着跪拜的姿勢,向着墳冢的主人祭獻忠誠。
離星遙以目掃過眼前景象,哼聲道:“鬼蜮裡還有墳場?真新鮮!是熒徽的風格了。咱們……”
“離師弟,”墨塵突然出聲打斷,他将震動不停的探測法器舉到離星遙面前,“不好了,橙煙變成了兩條!”
“什麼?!”
離星遙接過法器仔細查看,果見方盒之上,浮出了兩條一齊指向墳冢的清晰橙煙。
墨塵:“難道是歲角還活着?”
離星遙在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那日戰鬥時的情形,很肯定地搖了搖頭:“不可能,歲角絕對已經死了。此事有蹊跷!”
說罷,他熄掉了幻光咒,環視四周後,指着墳場不遠處的一座小塔樓對墨塵說道:
“熒徽這鬼本就難對付,現在又起了新變數,保險起見,咱們先到那邊的塔上去,看看能不能從那兒觀察到墳冢裡的情況。”
墨塵點頭,跟着離星遙悄聲爬上塔樓,來到塔頂後,二人向下望去,但見墳場上空中籠罩一層厚厚的白霧。
墨塵詫異:“好濃的瘴氣!怎麼方才在下面時沒見着?”
離星遙道:“那不是普通瘴氣,是鬼靈怨氣,我們那會兒沾到了它,所以看不見。”
“看來下面那個墳場是鬼蜮的聚陰地了,熒徽還真是給自己挑了個‘風水寶地’!”
他望着漫天白霧,啧道:“怨氣太濃了,什麼也看不清,咱們直接去見熒徽算了。”
“等等,”墨塵拉住準備下塔的離星遙,“下面的怨氣好像變多了。”
離星遙停身,再次向下看去,果然發現白霧比剛上塔時厚了幾分。
“離師弟,我有個猜想。”墨塵說着拿出一隻特殊日晷,日晷未經光照,計時的影身卻在緩緩轉動。
“鬼域裡雖是永夜,但鬼域外日升日落不停息,這些怨氣的變化有沒有可能是受時間影響的?如果是這樣,那咱們等一等,說不定等怨氣淡了,就可以看到墳冢裡的情況。”
離星遙看了看墨塵手中已近子時的日晷,又看了看塔下逐漸濃厚的白霧,覺得對方說得有點道理。
“行,等上半日吧。趕了這麼多天的路,正好也休息一下。”
“嗯。”
定下行程,離星遙席地而坐,此刻他才注意到這座塔樓甚是狹小,待到墨塵也坐下後,兩人便隻能挨靠在一起,他想躲都無處可躲。
雖說他和墨塵過去也常常這麼互倚着休息,可不知怎的,離星遙現在莫名緊張,血液“蹭蹭蹭”地直往回流。
好死不死,墨塵這時忽然把他的手拉走了,邊暖氣,邊問道:“離師弟,你手指好涼啊,是不是冷了?”
離星遙急忙抽回手:“不冷!”
墨塵笑笑,将自己的外衣解下來披到對方身上:“這裡比鬼域其他地方溫度更低,蓋上暖和些。”
帶着體溫與氣息的白衣暖了離星遙的身,也暖了離星遙的心,可離星遙仍是将白衣扯下,塞回給衣服主人。
“趕緊穿上!你傷才剛好,身體本來就弱,别再凍病了。”
墨塵默默穿好白衣,又挂着笑擡臂将離星遙攬進懷裡:“那我們兩個離近些吧,這樣都暖和。”
離星遙瞬間紅臉,推開墨塵,别過頭去:“你别這樣!”
墨塵輕撞到牆邊,黑影從牆内探出半個身子,挖苦道:“别自讨沒趣了,你看不出來星遙有多厭煩你嗎?他連碰都不想讓你碰他一下。”
墨塵臉色難看,怒氣沖沖地要黑影“閉嘴!”
黑影哪裡會聽他的,口中繼續喋喋不休地說着刺激人的風涼話。
墨塵惱怒,伸手抓向牆壁,沒抓到黑影,卻抓了一手血。
“墨塵……”
離星遙回過頭來,有些欲言又止。
墨塵急忙将帶血的手指背到身後,與黑影一起望向面前人。
離星遙定了定神,開口道:“星嶼剛走,你一時難以接受很正常。我和他是有些相似,但你不要把對他的感情投射到我身上,我不是他。”
“我沒有!”墨塵極力否認,“我想對你好,隻是因為你是你,不是因為任何其他人!”
離星遙審着那雙淺色眼眸,信了七八分,他側開眼,半玩笑半認真地數落起來:
“切,你的‘好’持續不了多久。你這家夥太重色輕友!等下次你再跟誰情投意合了,準又要躲我遠遠的。”
“不會了!”墨塵立刻搖頭,情真意切地許諾道,“我以後再也不會與旁人相好了,也再不會為了旁人冷待你!”
離星遙将這話聽進心裡,可重點全然落在了前半句,他神色暗淡地轉頭問墨塵:“你就這般放不下我弟弟?”
墨塵:“……”
“哈哈哈哈哈哈!”
墨塵無言以對,黑影卻放聲大笑。
黑影繞在墨塵左右,扯着尖嗓吵鬧:“你快告訴他,你根本不喜歡他弟弟,你隻是把他弟弟當成了他的替身!”
“你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和那個替身演荒唐透頂的風月戲,拿那個替身聊藉自己!”
“現在那個替身死了,你一個人玩不下去了,便又回來找他了!你快說啊!你怎麼還不說?”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墨塵無聲嘶吼,眼眸越來越渾濁,在墜入識海深淵前,一道朗音将他拉回現實。
離星遙看着面上隐隐顯出痛苦之色的白衣人,擔憂道:“你沒事吧?”
墨塵艱難地擠出兩個字:“沒事。”
瞧着對方那幅失魂模樣,離星遙心裡不好受,卻也無法給出安慰,隻得拍拍對方的肩膀,溫聲道:“早些休息吧。”
“……嗯。”
二人互道安夢,沉默背身,各自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