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嶺南沈家

李慕青想起出發前，華神醫将她叫到床前說的話。

“慕青，此去由何人帶隊？”

“張醫正和趙醫正，另有一協作監事，李湛。”

“張醫正和趙醫正為人正直心懷悲憫，你當好生協助。李湛……李湛此人，我從前多聽你祖父說起，心思深沉喜怒無常，幼時曾被族中兇仆苛待，長大後竟将那仆人虐待緻死，手段殘忍，心狠手辣。那時他不過十五六歲，族中驚懼，曾書信聯絡你祖父，讓他帶去軍中曆練。但當時你祖父俗事纏身，于是派人聯系了他舅父郭起，郭起将他接去北境待了幾年，現在不知道性情如何……”

面對華神醫的憂慮，李慕青不解，“他既是協作監事便不會參與治療，我此去多與兩位醫正在一起，何須管他性情如何？”

華神醫輕輕笑起來，“我們慕青還是沒見過世間險惡，不知那些陰私之事。”轉而嚴肅的交待，“慕青啊，瘟疫不比其他，他雖隻是協作監事，但得皇上親授，必然有便宜行事之權，若彼時疫情難以控制，隻怕……他會……滅村……”

“滅村！”李慕青吓了一大跳。

華神醫點點頭，“雷霆手段，古來有之，我也隻是猜測，隻是既然有了這樣的猜測，又怎麼放心你此行。”

自己一人生死又有什麼可怕，可那是幾個村的人，還有那麼多太醫院的醫士。

“師父……這……”

華神醫想想，“你祖父曾說，李湛的舅父郭起将軍正直剛毅，為國為民，有勇有謀，李湛既然得了他教導幾年，想必也能收斂些暴戾之氣。但若……真到那一日……”

思考許久，華神醫起身去書櫃上拿下一個塵封已久的木箱，從中拿出一則病案，交給李慕青，“他母親郭氏外傳是急病而去，但他一直不信，長大後曾多方尋找當年看診的大夫，均一無所獲。蓋因當時的醫官早已被逼自盡，那醫官早年與我在醫術上多有分歧，凡是遇到同診一人我們總會争執不休。”

“世人皆以為我與他矛盾頗深不相往來，其實不然，不過是醫學博大精深各執己見罷了。當時郭氏之死确實有蹊跷，他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為保家人活命寫下‘忏悔書’後自盡。這是他當時看診的記錄，輾轉送到了我手上，背後之人查遍了所有與他往來之人也猜不出在我手上。”

“這……師父是讓我以此為要挾，讓他收斂殺心？”

“不不不，”華神醫搖搖頭，“若他果真心狠手辣，知道病案在你手中，你豈不更加危險？此病案共有兩則，這是上則，你帶去，若真到那日，你當極力勸說他冷靜行事……”華神醫又詳細說了很多，“這是你祖父的意思，對于李湛他早有琢磨，下則也按照他的吩咐放置在了别處，并不在我這裡。”

看李慕青呆愣着不肯走，李湛有些不耐煩，又欲喊侍衛來将他拖走，李慕青出聲制止，并從懷間拿出準備好的醫案。

“大人，我有些話需單獨跟您說。”

李湛不解，揚眉輕嗤一聲，揚手讓屋外的侍衛站遠點。

看見侍衛撤遠了，李慕青才繼續說：“聽說您母親出自洛州郭氏，早年因病去世。”

“你想說什麼？”

“我知道您一直在調查當年的事情，我這裡正好有一些東西您或許感興趣。”李慕青遞過醫案。

李湛眯起眼，一把搶過，快速浏覽起來。

看紙質和墨迹确實像多年前的東西，醫案從他母親第一次感覺身體不适開始記錄，每日診脈和用藥很詳實，記錄到他母親去世前一日，多是些醫術用語，他很多看不懂。記錄者在醫案旁還标注了自己的見解，雖然隻是些隻言片語，但能看出他一直在懷疑什麼。

李湛看完，關上醫案停頓片刻，才擡起頭看向李慕青，“這是何人所記，我如何信你？”

雖然李湛竭盡全力表現自己鎮定自若的模樣，那醫案下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急躁。

“宋清醫官，您應該不陌生吧？”

當然不陌生，雖然他母親走時他年歲尚幼記不清楚，但長大後他曾多方打聽，自然知道宋清醫官就是他母親當時主診醫官，在他母親死後不久他便寫下“忏悔書”自盡，書中述說他醫術粗鄙醫德有虧，用藥錯誤緻使郭氏急病而亡。

他甚至還在自盡的書房内留下當時的“醫案”，拿給随便一個醫士看都能看出無數用藥錯誤的“醫案”，像是在作證他“庸醫無能”。即便這樣，李湛也不相信一切都這樣巧合。隻是線索已斷，無從查起，但此事一直是他的心病。

李慕青：“宋醫官已死，但他當年留下的書稿并不少，若您想查，也可自行拿去比對字迹。”

李湛：“不過是些日常起居的記載，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