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到她跟度朔一樣的動作,魚九真怕她接下來,也會舔舐一口嘗嘗味道。
顯得自己流的眼淚水,是什麼需要品鑒才能知味的甘泉一樣。
好在,花隐隻是湊近鼻尖輕嗅了一下,然後又擡起左手,将那滴淚在手背抹開,濕潤的水色很快就浸入她的白皙皮膚,如同被吸收之後消失不見。
随後她将右掌攤開,無形之間凝眸注視之下,有渾厚澄澈的靈力運轉其間。
竟有透明如同流動玻璃的花株,從她手心的皮膚上連根長出,紮根、出苗、抽芽、含苞,一系列變化飛快不過眨眼間,最後苗株竟然綻放為一朵晶瑩剔透的水色琉璃之花。
花瓣透明如冰玉,花蕊閃爍着微光,花蒂與芽苗已經被吸收消失。它靜靜懸浮于花隐掌間,完全不是人間凡物。
“弱水相催,千歲蓍綻。”
花隐一貫溫婉平靜的臉上,此刻也變得驚異失色:“還真是弱水,但……”
她的聲線顫抖起來,充滿質疑:“但怎麼可能?!弱水明明……早就在唐虞末期斷流了!”
接着,她如同不信邪一般,眼神淩厲發狠,将掌間那朵玉露鈴花收指捏碎,并突然翻掌向魚九發力。
她毫無預料之下出手,魚九先是一怔,繼而就發現她催動的靈力,并非針對自己,而是自己落的淚。
每一顆奪眶而出的淚珠,被花隐的靈力催動,竟然在空中變作朵朵透明小花,簌簌旋落而下。
落淚成花,凄美如畫。
魚九擡手接過一朵,它就瞬間失去形體,變回水珠消融在掌心。
低頭去看時,每一朵淚花剛接觸地面,其中蘊藏的靈氣便消散一空,它們重新歸于水迹,将塵土暈染的濕潤。
花隐收回靈力不再試探,面色恢複平靜,看着魚九解釋,語氣明顯變得鄭重:“此花名為千歲蓍,隻有花神能令其綻蕊,進行養護複用,旁人甚至其他神祇也無法觸碰。”
她看向魚九的眼神變得柔和,甚至有一絲感激:“千歲蓍這花嬌氣得很,千年結種,嗜毒而生,唯有天地間極緻淬毒能催生。因此,至毒弱水是最合适的滋養之源。我存了數千年的花種,竟然有朝一日能見到這孩子再次綻放芳華。”
接着,她退後一步,輕輕整理過頭發和衣裙,在魚九不明所以的注視下,微微欠身,施施然搭手作揖。
她啟唇恭敬道:“雖然不知曉你這弱水淚源從何而來,但花隐在此多謝魚九妹妹,千歲蓍今日得以重開,這等機緣罕世難得。這筆恩情,花隐銘記于心。”
面對她突來的謝意,魚九一臉茫然,張了張嘴禮貌相回:“這……我倒也沒做什麼,你不用客氣的花隐姐姐。”
一旁的度朔似乎見怪不怪,給魚九傳音解釋。
“巫瑤鑽營花草之道,惜花如子,愛花如命。她就這樣,除了花草和情愛别的都不在意,但隻要沾上這兩件事情,就喜得憂失,你見慣就不覺得奇怪了。”
魚九默聲瞧他一眼,便順勢問向花隐:“那要不,先把你種給我的花毒解了?”
花隐雙手捂嘴輕輕“啊”了一聲,連忙道:“之前真不好意思,不過……魚九妹妹,你既已收服至毒弱水,我那花毒屬實小巫見大巫了。”
她将魚九右手輕擡,擡指覆在她腕間,把脈後語氣鑿鑿:“沒錯,花毒早已被弱水吸收,在你體内自行消解已有段時間……”
“這樣啊。”
魚九想起剛剛度朔嘗淚的出格行為,擡眸問向他:“既然弱水至毒,你剛剛……”
見她憂心自己,度朔嘴角輕笑:“淺嘗一點,可能損個百年靈修吧,無礙。”
“……”
百年靈修不以為意,神祇還真是随性不羁。若是人類,肯定當即暴斃了吧。
他語氣十分輕描淡寫,魚九隻得服氣。
她指着自己控制不了的落淚,繼續問:“可它怎麼會是弱水呢?而且,該怎麼讓它停下?”
度朔與花隐的視線,随即都落在那把蜻蜓螢鑰上。
先前魚九落淚之初,就是因為它。若要論緣由,也隻能是這把莫名出現的鑰匙了。
花隐沉吟片刻,結合自己對弱水的了解,做出自己的判斷。
“魚九妹妹,雖說花毒會被弱水消解,但剛剛搭脈時我發現……毒素竟然全然消散,連一絲痕迹都沒有殘存。弱水怕是在你體内已有不少年頭,不然難以做到如此天衣無縫。”
“年頭夠久,弱水才可以與你的身體契合相融,方能這般平穩地發揮效用。不然,可是會出現經脈逆行、反毒攻心之類兇險情況的。”
她看向魚九,目光中透着探究與關切,語氣認真誠懇:“容我一問,你是否自小就百毒不侵?你就算身中惡毒,也應該能很快自行退毒的。魚九妹妹,你應當從未因毒造成生命危險吧?”
花隐對她體内的靈氣流轉和經脈氣血觀察入微,因此問得十分精準。
魚九确實從小就對各種毒素有十足的抗性,被莫六發現後,加上魚九自己好奇好學,他便慢慢教給她一些基礎的巫蠱之術,用以防身和輔助瑣事。這也成為魚九後來偷學鬼師秘法時,看得懂且有能力研習精進的堅實基礎。
魚九看向度朔,奇怪道:“百毒不侵,難道不是司幽寄身,神識護體才造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