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他們一并轉身,無聲盯向自己半瞬。
魚九:“我們在淵下有一會了,不知道四小爺那個冥官,查節那件事的進展順不順利?”
度朔:“回殿裡就知道了。”
閻四滿臉莫名其妙,并不知道他們已然結契,在心下默聲交流。
隻看到他們如同默契一般,臉上面無表情,并肩往他閻王殿前邁步。
他身形閃過去,抓耳撓腮。
以為是剛剛挑撥冰夷怒氣之事造成,他找補起來:“我當時沒想到冰夷她真想殺人嘛!不過歸一小姐姐,你這不是厲害得很,體内冥火如此純粹,當今風氏後代中可不多見!能威脅到冰夷從而活命呢!等你命境大成,不要記恨我哦,記得帶我瞻仰歸一境哦!”
簡單誇兩句就想要糖吃。
真是小孩心性。
佯裝瞪他一眼,魚九臉色稍微緩和幾分。
閻四連忙賠笑,又看向繃緊臉色的度朔,言語悻悻:“我那雨師妾王的涅槃石芯……”
“沒了。”
他答得飛快且冷漠,心中早已打定,涅槃石芯與心輪啟瑰石以物易物的承諾,自閻四挑撥冰夷與魚九對立起,便可算作失效。
畢竟若她真死在從極之淵,這啟瑰石摘來也沒用了。
短手張開一攔,閻四收起試探神色,轉為愠怒,仰頭将度朔魚九隔在閻王殿大門前。
“她不是沒死嗎!我看你就是沒能力去奪涅槃石芯!想空手套我瑰石!沒門!”
度朔眉梢輕擰:“沒想空手,你可以退而求其次,換個條件。”
小臉竟然委屈起來,閻四憤憤:“好不容易逮到你答應!我就要涅槃石芯!不能換!”
似是早有準備,度朔輕撇嘴角:“那就加個籌碼。”
他雙眸眯起,越向閻王殿内,視線落在殿中一冥官女子身上,語氣驟冷。
“内鬼揪出後,不論是誰,交予我全權處置。”
許是察覺到度朔意有所指,閻四回頭去望,心下一震。
閻王殿内此時一片噤聲,判老目色滄桑嚴厲,他絞刑杖重重落下,一個雙手被縛的白淨美人吃痛驚呼一聲,屈膝跪坐在地。
怎會是她?!
上前看清女子面容時,魚九心下同樣大驚。
“節?!”
但那女子身着冥官服飾,身段雖然被藏在寬袍中,但溫柔潔淨的眉眼氣質,與妩媚妖冶的節并不相同。
“她怎麼和節長得一模一樣?”
魚九當即想起,意欲查探節的命星時,明顯感到兩股靈息交錯幹擾的異樣。
度朔闊步進殿,心中猜想被證實,臉色不太好看。
“當時船上,我瞧那女人略微眼熟。”
冷眼盯着被判老拿下的冥女,度朔聲線狠厲。
“沒想到,你真與破命人有所牽連,戈怒。”
地上冥女楚楚可憐,淚眼婆娑,并不擡頭答話,隻是垂首沉默盯着身前的金色刻刀,那是她同胞姐姐的辦事利器。
在閻四走近時,她急忙仰頭動容,噙了半晌的淚終于奪眶而出。
“四小爺……我是被逼無奈……”
看到唯一有可能的救命稻草,她哽咽起來,想要跪步向前去拽閻四衣角。
脖間絞刑杖力道驟起,打落在脖間,将她逼回原處。
判老心中剛正凜然,張口更是威壓:“知罪而罪,還想獲饒?”
整個九幽都知道,破命人是冥主所不能容忍的亂世勢力,她作為冥官勾結陽間歹人,理應不由分說打下十八煉獄。
但念及閻四平日裡對戈怒有所偏袒,他下手還是稍微輕上一些。
在場沉默觀看這幕的冥官們,都知道戈怒另一重身份,她算得上是四小爺的貼身侍女。
度朔也知道些許。
自打二十多年前來到冥府,她先是兢兢業業輔佐判老,因為能力出衆勤快異常,從見習到佐吏、從佐吏到主簿、從主簿到司錄、從司錄到少府、從少府到正官,僅用十年不到便成為資曆最年輕的正式冥官。
而後十年間,看似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她,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法子,輕易籠獲這位孩子心性的新任閻神。被四小爺唯一破例,允許上頂樓府邸,接觸生死簿石,照看生活起居,操持灑掃事宜。
不論是玲珑敏銳的心思,還是平步青雲的機遇,都被不少同級羨煞。
所有冥官都在交接眼神,想看這位閻神如何處置貼身心腹。
衣襟内還揣着她貼心準備的瓜子零嘴,既是最合口味,又是巧手秘制。想到這裡,閻四臉色更加陰沉。
他垂眸盯住簌簌落淚的戈怒,少年音色轉為嚴肅壓迫的低沉男音,吝啬問出一句。
“你來我冥府,也是早有預謀?”
纖薄的身姿顫動起來,戈怒眼神閃躲,隻敢去瞧閻四衣擺,繼續抽抽嗒嗒掩蓋心虛。
她像往常一般,軟聲詭辯:“四小爺,不是的,都是家姐她逼我……”
不等聽完,心下已了然,耐心忽而全消,閻四寒心閉目,收回不舍視線,再不看那落淚哀求的姿色一眼。
他身形一晃驟然消失,顧自回了頂樓,隻留決絕一句蕩在大殿。
“判老,聽從度朔全權處置。”
一衆冥官面面相觑,稀稀拉拉回到各自原位做回本職事務,不敢多語半句。
隻剩戈怒止住淚線,停住徒勞白費的哀求,再不僞裝溫軟性情,凄涼大笑起來。
她蓦地仰頭,對上度朔毫無憐憫的審判目光,嘴角扯得愈發瘋狂,透出自嘲與絕望。
卻在下一刻眸光乍狠,欲要匍匐撿拾黃金刻刀自戕。
指尖即将觸碰之際,刀身卻被憑空出現的黑色水線裹挾,絲縷扯動下消失眼前。
看到黃金刻刀懸在魚九掌間,度朔勾唇不吝誇贊。
“你倒是眼疾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