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朔控制着飛行速度，在适當的時刻調轉方向，和蜃的距離達到極限，便帶着魚九向遠方上空折返。

趁還有周旋時間，啟唇解釋：“它那些形體是幻象沒錯。”

“但是接觸的瞬間，心智會被濁染，可能會陷入噬魂奪魄的蜃樓本體，你可就萬劫不複了。”

這麼嚴重，當時屬實輕敵了。

為自己之前的莽撞行為感到羞愧，但魚九迅速安慰自己，不知者無畏，很正常。

索性把緊繃的腰肢放松下來，認真讨教敵手細節。

“蜃樓是什麼？它不是長得像龍嗎，那個不是本體嗎？”

感到掌間輕盈，懷中人全然相信自己，度朔仰起的下颌一滞，斂眸四目相對。

她長睫撲閃，熾熱與溫潤的異瞳視線交雜，誠摯熱切盯向自己，居然含混不明意味的輕佻與綿軟流轉。

她在示好，并非錯覺。

心底泛起漣漪，度朔不由得收緊原本克制過分的力道：“龍形也是幻象。”

他不再看她，仰頭辨認方向，同時溫聲解釋：“蜃族的畢生目标便是化為真龍，而它化龍的條件，是心輪啟瑰石。”

察覺到腰間大手貼身收緊，他連語氣都放軟，魚九忽地一笑：“它要給自己換個石頭心髒才能化龍？”

嘴上問的認真，心裡卻在嘀咕。

不過是肢體自然碰觸，随意抛些暧昧的目光，他居然明顯動容。

看來，親密距離容易誘發情愫這檔子事，就算是鬼神也不例外。

身後氣浪呼嘯聲加速，蜃已然不耐追擊。

度朔揚頭繼續往上行進，語氣加快回答：“可以這麼理解，它的真身是由從極之淵經年累月壯大的毒物精怪摞成，遠看像一座肉蟲千肢壘成的高樓。”

“怪不得叫蜃樓呢，肯定醜臭無比，你見過嗎？它們為什麼想化龍？難道因為真龍神聖好看？”

魚九脫口延續出更多問題，仔細打量他的深邃五官，最後視線定在他眉眼間。

那雙銀眸甚是清冽，好似寒霜冰雪。

上次鏡人給的那顆命星也是銀白色，還帶自己輕松離開命境。

或許，主動打開命境也得靠它？

當時下意識覺得那顆命星，和度朔的神息有些相似。

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上崖之後，一定得找個時機說服他，當面查探神息細節與力量，驗證這個猜想才行。

魚九越想越多，并不仔細去聽度朔的答話内容，隻敷衍簡單應聲。

感到懷中之人心不在焉，還被直勾勾盯着半晌，度朔停住話頭，再次垂下眼簾。

他直接發問：“我臉上有東西？你看這麼久？”

魚九心思轉動，迅速收攏視線埋下頭，故作被戳穿的羞惱，言語糯糯：“你的眼睛，很好看。”

實則在斟酌後勾唇，在他餘光中笑得意味深長。

他果然失語片刻，被她瑟縮的柔軟身段與直白又含糊的昵語觸動，眸中異樣情緒微閃，扶腰的力度繃緊片刻又不易察覺回歸自然。

從極之淵，兩道身影相依，各自心思暗生。

見撩撥的信息釋放收效，魚九不給他進一步反應的機會。

控制好分寸，她擡眸将視線移在他臉頰與脖頸的黑色火斑，緊接着正色一句：“這些燒傷，不會是我的原因吧？”

斂起含蓄初生的動容心緒，度朔眸光陡沉：“隻是誘因，無礙。”

魚九明知故問：“你以前就被冥火燒傷過？看起來挺嚴重的。”

司幽曾提過，她受罰時拖住度朔，讓他在冥火死海燒了蠻久。

聽起來，冥火死海應該就是風家先祖取火的源頭，不知道具體在九幽何處。

但度朔并不準備讓她祥問細究，直接岔開話題：“隻是看起來嚴重。蜃快追上來了，你不是要練手？先聽我講完應對方法。”

不再追問他的舊事，魚九識趣應下：“好哦，朔老師。”

再次聽到這個戲谑稱謂，度朔挑眉輕笑。

她來這深淵一趟，心态平穩閑适不少。

差不多聽完度朔交代的注意事項，一股氣浪便從下方湧動噴薄。

來得正好。

一人一神穩立淵空之上，刀劍皆已蓄勢待發。

按照度朔提點，蜃在擺尾向上沖刺之時，魚九馭靈提氣向下主動出擊，雙眸緊緊辨認蜃龍的頭、腹、尾三處要害，黑海刀大開大合劈砍。

刀刃狂氣砍落之時，度朔眸光凜冽，在另一側同步拔劍。

這次，他将神識場域全開，封冥劍寒氣激蕩，三千銀白發絲湧動飛揚。

劍聲嗡鳴，鋒芒全露，響徹深淵，震撼得遠處峭壁碎石紛紛剝落，甚至有巨大的凸塊不堪其威，直接斷裂開來，瞬間掉落。

劍意随他調令，将分解的三處蜃體精準貫穿切斬。

刀氣劍意交織，銳不可當。

蜃龍千年融納的毒厲力量被急劇削減，痛苦咆哮，卻賊心不死。

它幻瞳猛瞪左右人神，強行聚合被肢解的軀體碎塊，腐臭屍氣同時噴發蔓延。

奪石殺手锏，萬劫蜃樓将現。

魚九神色凝重，正準備按計劃配合度朔将其千刀千斬分屍。

一聲嗔怒響徹耳畔，震耳欲聾，自遙遠的淵底傳出。

“度朔！你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