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度朔的那刻,都會稍作停留,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然後,他們的目光落在度朔同行的女人身上,露出一副驚異的神色,但并沒有多餘表現,很快就低頭噤聲繼續自己的行路。
看起來,冥府這些鬼差和幽都衛一樣,都對他很是敬畏。
餘光掠過度朔,他身形硬朗走路生風,顯然并不在意鬼差們的反應,當他們不存在似的。
敏銳捕捉到魚九的打量,度朔問道:“怎麼?還有什麼問題?”
魚九看着越來越近的大殿,順勢便問:“我想看一眼生死簿。”
度朔挑眉:“然後呢?”
魚九眨了眨眼睛,把語氣放弱:“那我能随便看嗎?閻王爺是不是兇神惡煞?他的東西我敢動嗎?”
度朔嘴角一彎:“你連我都不怕,你怕閻王?”
魚九疑惑:“為什麼怕閻王,就得先怕你?”
度朔:“因為我比他兇神惡煞。”
魚九:“……”
這位鬼神,是不是對自己的認知有偏差?
對上他的清冷眸色,魚九皺起眉:“你要是兇神惡煞,那閻王爺就得是個純良小白兔了。”
度朔不置可否,沒再接話。
這時,他們已經身臨殿前,擡腿邁進内部巨大的主殿,魚九愣在門口。
地上居然從外到内,淩亂四散着各種新舊交錯的案牍文卷,還有奇形怪狀的書房秘寶,甚至是五花八門的刑具。
這……外面看起來威嚴壓抑的閻王殿,裡面竟然一片狼藉。
一衆冥官穿梭在高大案堂間,身形混亂,有的在伏案工作,有的在審訊鬼魂,有的在撿拾地上的某個物品,瞅上一眼揣在懷裡,或是繼續丢落在地。
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魚九感覺自己的認知,在九幽不斷被刷新。
一陣刺骨寒風掠起,吹醒了殿内忙碌到昏頭轉向的一衆冥官,他們擡頭看到度朔時,皆是臉色一驚。
“度朔!度朔來了!四小爺!”
長了十隻眼睛,最先看見度朔進殿的那個冥官,扯着嗓子連忙仰頭嚎了一聲。
他脖子尖尖細細,沒想到音量震天,地上的各種雜亂物件,都被他這一嗓子震得抖動起來。
拖長的尾音還沒結束,一團身形便從空中落下。
魚九看到,有個身披寬大外袍和披風的小男孩,顯形之後輕盈踮腳,飄飄然落在地面。
他一甩鎏金暗夜披風,擡起短小的胳膊,豎起食指對準度朔,仰頭嗔怒起來。
“你又來偷東西!”
他氣鼓鼓地,臉蛋都砰起來。
看起來是想表現出一種盛氣淩人、憤怒指責的氣勢,但奈何身形短小且面貌稚嫩,活像個裝大人說話的頑童。
這就是閻王?
魚九感到一絲荒謬。
豹眼獅鼻,連耳長鬃,蟒袍玉帶,頭戴冕旒……傳說中的一樣他都不符合啊!
而且,居然還是個小孩模樣!
這下,魚九就知道,為什麼度朔說,他比閻王兇神惡煞了。
單論第一眼外形,那這閻王,确實對比得像隻小白兔。
不過,這閻王小子,是在指責度朔是小偷?
魚九心下亂七八糟,給度朔投去一個八卦的眼神。
度朔冷眼垂眸,盯住閻四,聲音裡帶着質疑:“什麼叫又?什麼叫偷?”
閻四站定抱胸,刻意歪着仰頭,斜視度朔。
他像要債似的,把手攤開:“饕餮銅鈴!靈犀判筆!孟湯老墨!還有招魂引魄的玄符!筆墨紙硯!你可就差偷我的硯了!”
這聽着,咋那麼耳熟呢。
魚九馬上反應過來,這不是之前教堂給甯安返魂,朝度朔要的那些東西嗎。
他當時怎麼說的來着?
他說都是閻王廢舊淘汰的,可以随意使用。
看起來,也不是能随意的樣子。
這小閻王,看起來像個炸毛護食的獸崽。
度朔冷聲提醒:“借用過後,不是給你還回去了?”
閻四氣急跺腳:“不問就拿,那是偷!!!你偷我寶庫東西,你還有理了?!”
度朔看着他攤開甩了甩的小手,心下了然。
下一秒,閻四手上一沉。
兩塊精緻的花形紅色糕點,出現在掌心。
度朔看他面露饞光,打趣一聲:“是偷嗎?”
他立馬嘿嘿笑起來,并拈起一塊放進嘴裡咀嚼:“不是不是,是借用,借用。你早說帶了孟姥的彼岸花糕嘛,這次咱倆賬扯平了。”
兩塊花糕迅速下肚,閻四這才仰頭問話,同時打量一眼度朔身側的女子。
“不過,你帶個人類來我這做什麼?”
看起來,還不是一般的人類,白發異瞳,光這外貌就挺特别。
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魚九體内熱烈湧動的冥火氣息,看第二眼時,就腦仁發疼了。
因為,冥火氣息之外,她身上還有各種别的氣息。
司幽的神識?魚水氏的人息?甚至還有和幽都衛玄狐一樣,那種神秘莫測的命境雜味……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閻四心裡嘀咕,面上卻不顯露分毫。
度朔斂起寒暄輕松的神色,右手一擡,指尖亮出鍍金官牌。
他正色啟唇:“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