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潮濕不少,教堂外響起細密的水滴濺落聲。
醞釀了一晚上的烏雲,還是下起了夜雨。
魚九往前走去,她見慣了鬼怪妖物,身處這個棺材和靈堂共存的空曠空間裡,心裡并沒什麼恐慌。
她一邊謹慎環視一圈教堂上方,高高的穹頂和彩色琉璃大窗甚是精緻。
仔細看過角落,并沒有發現監控裝置,魚九放下心來。
不過,進來得實在是太順利了。
魚九心裡尚存疑慮,她站在兩具棺材中間,察覺不到一點活物的氣息。
整個教堂内部,也毫無鬼氣妖氣。
她看向緩步走過來的朔:“他應該不在這。”
朔漠然評價:“說不定死在棺裡了。”
這時,台上的一對紅燭,居然在沒有風的情況下,自行寂滅。
同時,右邊的棺材響起一聲長長的異響。
像是……尖銳的指甲在木闆上摳動。
魚九和朔對視一眼,又迅速看回那具木棺。
“先開棺。”
說完,魚九便上手去推棺蓋。
她将靈力聚在掌間,輕而易舉便挪開一條縫隙。
燭光昏暗,看不太清裡面的狀況,但明顯是有個人在的!
不過,魚九還是沒有感到鬼妖之氣,所以她大膽地使力,徹底挪開棺蓋。
不是張真言,而是一個陌生女人。
一個穿着西式婚紗禮服,但紅色款式的年輕女人!
她面如死灰,雙目緊閉。一張毫無生息的臉上,塗着紅豔的妝容,描眉點唇、腮紅眼影,現代化妝的細節一樣不落。
魚九心下微驚,因為她看見,棺中女屍的嘴巴,被細密的紅色絲線縫了個嚴嚴實實,當時慘遭惡行時滲出的傷口與血迹,早已凝痂幹涸。
這是一個被強行配冥婚的可憐女子。
她的四肢和心髒五處,被五根粗實的桃木釘生硬地固定在了棺底。這使得她可能産生的怨靈與惡魂,徹底無法離開軀體。
無法被陽界異能之士察覺,也無法進入陰間去地府伸冤。
封語紅線配合桃木封魂釘,怪不得自己察覺不到任何氣息!
她容貌青春姣好,目測尚不足20歲,卻被人下此惡行!
魚九心生痛惋。
與此同時,左邊的棺材被朔打開。
朔出聲提醒:“這個是空的。”
魚九側目看過去,那具棺材中雖然有個人形,但空有一套齊整的新郎衣服和鞋子。不過怪的是,在衣服雙手雙腳和胸部位置,同樣釘着桃木釘。
明明沒有軀體,卻煞有其事的立着五根封魂釘。
她轉身盯住紅燭之間的黑色骨灰盒,腦子一時嗡鳴。
難不成裡面是張真言?真死了?
但魚九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想。
如果是這樣的話,棺材裡的女屍就應該是“主家”的女兒,她身上就不該有那種非人的遭遇。
這個女子,明顯是被強配的“活女”。
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沒閑心深想,魚九湊到女屍棺前,手上化形出一把水制匕首。
下雨的天氣,空氣中水分充足,她調取起來輕而易舉。
朔問道:“你要做什麼?”
“救她。”
頭也沒回答完話,魚九在棺前俯下身子,想要馭使水刀把女屍嘴上的紅線劃開。
女屍的雙眸卻蓦地睜開。
猝不及防被驚到,魚九的動作随之停滞,但她很快看清楚,睜眼的并不是那女子的屍體。
而是女屍身上浮着的,一層朦胧如霧的鬼體。
由于嘴被縫死,她無法言語;因為身體被桃木釘锢,她無法動彈。
她能做的,隻有把兩隻手的五指緊緊屈起,憤怒地用指甲劃過棺底的木闆。
那刺耳的聲音,如同她目眦欲裂的雙眼傳遞的信息一樣。
怨怼、仇恨、痛楚、煎熬……魚九感受得到。
魚九把目光放得溫柔,看着她認真說:“你不用怕。”
“我們是來救你的,我現在幫你切斷封語紅線。”
她的語氣親和,同時手肘一動,刀鋒一閃,恰到好處地割開紅線,沒有傷及女子的嘴唇一分。
但女鬼卻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她将視線從魚九臉上移開,惡狠狠盯住教堂的天花闆,放肆大笑起來。
那笑容初始帶着宣洩和鬼厲,但馬上就變得凄楚,甚至帶着一絲嗚咽。
魚九皺起眉頭,安撫她:“沒事了,我一定救你。”
女鬼靜靜躺在棺底,附在自己早已失去生命活力的軀體上,她依然直視空曠穹頂,不屑地嘲笑起來。
“救我?哈哈哈?!”
“我都死了!!!你救我幹什麼!?有什麼用?!送我這個鬼樣子去陰間投胎?還是直接消散在世上?!讓我忘了生前經曆的一切屈辱?就這樣斷送我這一輩子?!”
默默看着她振顫着鬼身,尖聲發洩完畢,魚九鄭重說出兩句話。
“對,救你。”
“你不想報仇嗎?我讓你起死回生。”
這話說的誠懇有力,女鬼這才移目看向棺前的女人。
現在的魚九在她眼裡,是一位沉穩冷峻、身懷異術的中年婦人。
“真的?你能讓我活?”
女鬼的雙眸突然清亮,她面色激動起來。
魚九和藹一笑:“真的。你叫什麼名字?”
女鬼微微一愣:“名字……我是誰來着……想不起來了……”
失憶了?
看到她的反應,魚九眉頭一緊。難道對她下手的人會用蠱術?或者别的什麼術法?
“你要怎麼救她?”
這話是朔問的,他一邊說着,同時上手拿起骨灰盒,掀開蓋子查看。
“……”
魚九看到他的舉動,有些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