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的冥火,像是逃離地獄的爪牙,猖獗躍動。
焰影晃動間,無數鬼魂的輪廓顯形,它們密密麻麻簇擁在一起,腦袋如同擁擠的瓜堆相互擠壓,四肢如雜亂的藤蔓彎折交纏。
九幽冥火,竟然灼燒出一副萬鬼圖卷。
仿佛是打開了煉獄大門,惡鬼都被召集于此。
層出不窮的鬼影不斷疊加,在黑色焰影裡不安分地穿梭扭動,似乎受到黑袍七人的咒語影響,它們隻能被困鎖在冥火,前仆後繼地受盡邪火燒燎。
鬼聲尖嘯,凄恻哀怨,好似要沖破耳膜,直刺靈魂深處,讓人毛骨悚然
“魚姐,這啥啊!”
杜小乙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捂住耳朵扭頭問魚九。
在看到謝燭息和葛正的死狀,接連又目睹詭谲的星光焰影後,她忘了去捉瞎眼鬼鸮,看着發生的一切皺起眉頭。
“難道要末日浩劫了?”
杜甲之也捂着耳朵,随口嘟囔了一句。
今天發生的一切,全都超出了他的認知。雖然他是個不同常人的毒血怪人,但歸根結底,自己就一做棺材維持生計過日子的普通老頭。
他斜了一眼莫六和魚九,還有魚九身側神秘的鬼神,心裡忍不住嘀咕。這爺倆到底招惹了什麼恐怖勢力。
不是來淮北找刀的嗎,怎麼找到這種地步了。
六爺同樣擰眉不解,他想起水家鬼書的那段記載。
“史阙之世,鬼泣四野,妖滅八方,天地黯色。天選将世,天眼破命,無色境現,以血煉祭。”
眼前的畫面,似乎和這段記載吻合。
但是“以血煉祭”指的是什麼,煉祭的目的又是什麼?六爺無從知曉。
腳下突然一陣震響,觀星台上,原本裂開的那道縫隙,此時又擴張了一些。
“那道士死了,無色境正在消弭,這台子要塌了。”
朔把話說完,但仍然盯着前方。
北鬥七星逐漸黯淡,祭祀的畫面也受到影響,有些斷斷續續。
在冥火中的萬鬼被燒灼而亡後,它重新恢複了純碎的黑色。
此時,祭台上的黑袍人們,停止了咒文的吟唱。
突然一片死寂。
觀星台雖然在搖晃面臨崩塌,但是大家都摒住了呼吸。
因為,眼前的光影畫面中,那七個黑袍人竟然義無反顧,齊齊縱身跳進冥火之中!
黑色的火舌毫不猶豫将他們一并吞噬。
圍了祭台一圈的民衆,看到祭司們的壯舉,雙目落淚,齊齊跪倒匍匐在地。
他們把雙手伏在地面,把頭抵在手心,悲恸齊哭。
霎時間,光影裡,遠古的人們哭聲震天。
現實中,北鬥七星突然收起光芒,七顆命星消失不見。觀星台從那道裂縫為發力點,崩成兩半,整個建築轟然坍塌,石塊碎屑四濺,然後消散空中。
天地萬物的顔色也在恢複正常,夜幕重新深邃幽黑。
每個人的臉色,都從顔料似的煞白,變成健康的肉色血色。
不過,他們腳下沒了支撐,都從高空往下墜落。
“九九!”
魚九本來在預估自己的力量,能不能隔着遠距離,調動相隔百米的河水,織成水網,以防這幫子人被摔死。
正想釋放靈力馭水呢,就聽到風有時的一聲呼喊。
下一秒,自己就落在了柔軟的懷中。
魚九有些驚愕。
風有時的背上,竟然生出一對扇動着的黑色翅膀。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是正在灼燒的九幽冥火。黑色的火焰獵獵燃燒,熾熱的氣流支撐着風有時,穩穩地飛在空中。
月色之下,風有時徹底褪去白色的浸染,雙眸重新閃爍起妖冶的紅色,一頭紅發在空中肆意飛揚。
魚九覺得,她美得驚心動魄,像一位傲然重生的焰火女神。
觀星台消失的時候,風有時在踩空的瞬間,便第一時間召喚化形。
九幽冥火·焰影翼。
她迅速把魚九抱在懷中,擔心她在空中出事。
手慢一步的朔,看着風有時不爽地“啧”了一聲,不動聲色收回了原本想去抱魚九的手。
“老甲!老六!想辦法啊!要摔成肉泥了!”
看到風有時帶走了魚九,旁邊的杜小乙,墜在空中害怕地吱哇亂叫。
六爺和魚九的想法差不多,不過他馭水化形,召喚的是一道水流寬梯。
水梯柔和地接住了杜小乙、杜甲之和六爺,并且形成了不算很陡的坡度,螺旋着将他們送下地面。
“咕咕哇——”
謝燭息被凍僵的屍體,以及葛正那具白骨,也在下墜。
謝燭息肩上的四眼鬼鸮,眼見當前混亂,本想展翅飛離,身體卻驟然一緊。
朔在空中甩出霧鞭,将它捆住後,拉回在手上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