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這就走了?”
“他是誰呀?看起來很厲害。”魚九輕輕一問,把剛剛的異樣暫時埋進心底。
但張真言也說不出個具體的,隻能簡單解釋了一下他從竹林跑出來後發生的事情。
“住在簪子裡?你的守護神?山鬼娘娘?”
“哦不,山鬼公公?”
魚九說完話後,輕輕笑了一下,她瞥了一眼張真言,這位年輕道士仍舊處于發懵狀态。
她臉上習慣性展露的笑意漸漸隐去,神色轉而變得嚴肅認真。随後,她側了側腦袋,目光看向六爺。
“阿爺,那位是山鬼诶。”
其實剛剛,他們在追逐黑衣人的過程中,把人給跟丢了。但又聽到附近有打鬥的動靜,就往土坡這邊趕。
魚九和六爺走到附近的時候,剛好看見了山鬼現身。
在張真言閉眼等死的那瞬間,魚九正趕到樹林邊緣,但隔的距離實在太遠,去救張真言已經來不及了。
但她和六爺都清楚的看見,魏爺那猙獰的的鬼身撲向張真言時,一道泛白的霧氣突然出現,護在張真言身前。與此同時,還有一股看不見的、無形的力量湧動,那股力量蘊含着巨大的沖擊力,直接将魏爺狠狠地反扣在了遠處的地面上。
那股白色霧氣迅速從張真言身上抽離,最後聚在了土坡之上。
緊接着的一幕,映在了魚九澄澈的眸中。此刻的魚九尚不知道,在往後漫長的年月裡,這一幕也将永久映刻在她心上。
如水的月光傾灑而下,白色的霧氣不斷變化、盤旋。随着霧氣消散,一道隐約模糊的人形輪廓逐漸顯現,一開始身姿纖長、高挑筆直,竟雌雄莫辨。
最終,白霧聚斂氣息凝聚成形,白發銀眸的山鬼現于人世。他五官精緻,眉眼深邃,目光流轉間似有冰冷的波光閃爍,一身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峻氣息,漠然立在那裡。
但他到底是不是山鬼,魚九心裡沒有定論。
因為他的氣息不似尋常妖物,而是更加的澄澈通透、沉穩疏離,宛如高山之巅被初雪清洗過的純淨空氣,凜冽中帶着清靈。
甚至,在與他對視的那一刻,自己心中竟然生起詭異的熟悉之感。
最詭異的還是那股異樣,被看穿一切的異樣。
魚九此時,心裡隻有隐隐約約的不安。
“先解決魏家的事情吧。”
六爺沉穩發話,将魚九的微表情盡收眼底,但他自己心裡也有迷思,使得眉頭緊鎖。
剛剛那山鬼隻用了一眼,就好像把他這把老骨頭全部看穿,道行恐怕不是自己能窺探的存在。而面前化身厲鬼的魏家老爺子,雖然有餘力解決,但也是個很棘手的事情。
“您剛剛說,魏爺他……”
張真言神色複雜的把簪子收回包裡,看向正在思考的六爺:“他真的沒救了嗎?”
“他本來就死了。現在隻是鬼身,就算有的救也要去往冥界。”
魚九掃了眼仍抱有幻想的張真言,又看向沉思的六爺,她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同尋常。以前除妖驅鬼的事情,比今天簡單快速多了。很少看到六爺如此沉默,沉默到了極點。
“他的鬼身,可能要就地正法。”
半晌,六爺開口說:“你們去旁邊吧。魚九,先給他處理傷勢。”
“好。”
魚九知道六爺要做正經事,她把師刀和背包放到六爺旁邊,就帶着張真言往土坡角落走,打算去那給他處理傷勢。
張真言拿着魚九給的藥瓶,給自己臉上塗藥,因為沒什麼經驗,把傷口戳的疼痛無比。
“嘶,魏爺對你夠狠啊……肯定很疼。”
魚九坐在張真言後邊,給他後背的傷口仔細上藥,看到那幾道觸目驚心的抓痕時,心底免不了覺得駭人。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肯定要二話不說,把魏爺的鬼身暴揍一頓。
但張真言沒有回話,他正漲紅了臉,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的後背由于藥效的緣故,正彌漫着酸澀的疼痛感,但魚九為他塗抹藥膏時,輕柔的指腹在皮膚上摩擦,傳遞出溫熱的感覺,使他心中湧起一股羞澀之情。
第一次被女孩子碰觸身體,他渾身都不自在。
張真言不由自主的繃直了全身,眼睛連忙去往六爺那邊看,試圖分散注意力。
他看見,六爺坐在魏爺的鬼身前方,依次從包裡拿出幾樣東西。
符紙、水、燭台、師刀,幾樣物品一一在地上排開。
最後拿出的,是那件大紅色的古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