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瀞愣了一瞬,見冉愉如此笃定,也不再掩飾:“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冉愉恭敬道:“太虛山的藏寶閣裡有一幅您的畫像,被我偶然發現。起初我不敢确定,直到看到了您的佩劍。那柄劍就是露白吧,與畫像中的一模一樣。”
當常瀞聽到太虛山有幅他的畫像時,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
“你,你确定畫裡是我?!”
“千真萬确,它被妥善地放在角落的一個盒子裡。我記得上面還有‘賀常瀞小兒飛升愉快’幾個字,落款是沉臨池。不過,仙君的畫像為何會收在藏寶閣裡。”
常瀞嘴角抽搐了兩下。行,沉長老您真行,算您還沒那麼瘋,真給挂在正殿裡。不過,你把畫像收在藏寶閣裡也挺詭異的,還是今後看看找個機會把畫像拿走吧。
常瀞飛升前的最後三年都是在太虛山度過的。他找了一個太虛山鮮有人去的山頭,住在山洞裡,獨自苦修。
他那陣子心裡隻想着一件事,就是修煉,他一定要飛升。宗門裡的長老們,怕他崩的太緊,反而會走火入魔,都來勸他,讓他放平心态,以他的天賦,百年之内必定會飛升,不必急于這一時。
隻有沉長老在一旁冷嘲熱諷:“讓他煉,反正說了他也不聽。照他這麼煉下去,遲早完蛋,還想飛升。”
常瀞隻是望了他一眼,沒說話。
沉長老捋捋他已經有些打結的胡子:“嘿,還會生氣,會生氣就好。我話今日撂在這兒,你若是能飛升,我親筆為你畫一幅畫像,就挂在正殿裡!”
沉長老年輕時,是位遠近聞名的畫師。丹青妙手,畫盡河山。然而,他卻在名氣最盛的時候突然封筆,也不解釋原因,回到太虛山踏實修煉,人也變得不修邊幅起來。
常瀞堅持認為尋常畫師都還原不了他的美貌,在見過一幅沉長老早年為病逝的皇後畫的肖像後,一直想讓沉長老給他也畫一幅,纏了他好多年。沉長老酒雖然是沒少喝他的,但也沒松口答應為他畫。
後來常瀞飛升了,某日沉長老在酒醒後想起了他曾對常瀞撂下的狠話。他揮毫落紙,将畫真的挂在了太虛山正殿裡。隻不過沒挂幾天,就被宗主一邊嘟囔着“成何體統”,一邊轉來轉去選地方,最後收進了藏寶閣裡。
冉愉:“那此事有二位仙君在,我便放心了。”
“你誤會了。”郁離趕忙擺手,向後退了一步,“我不是上清境的。”
常瀞笑着一把攬住郁離肩膀:“可你比我厲害多了啊,咱們這次面對的敵人肯定很強大,你可要保護我啊,阿離大人。”
郁離推了他兩下,沒推開。
冉愉在祠堂裡又轉了轉:“這兒似乎沒有别的線索了,咱們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吧。”
他們走出祠堂,天色還是陰沉沉的。
郁離向四周張望,總覺得頭頂的雲層沒有移動過的痕迹,這一層秘境裡也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就像是秘境主人為了趕時間,做得很匆忙一樣。
再次經過石碑時,壁畫傳達出的信息沉重地壓在他們心頭,每個人的步伐都慢了幾分。
這座石碑凝聚着無數先輩的血和魂,它本該立在三界當中受萬衆景仰,卻不知為何數千年來屈居于此,無人問津。石碑無言,其上的名字卻好似在泣血,尤其是那些參與作戰的妖族,他們才是真真切切地被所有人遺忘。
郁離的視線定在前方高台之下,他手指着:“你們看,那兒是不是有一個,靈體?”
那個靈體十分透明,和樹林裡遇見的那些都不相同。靈體看不清容貌,發間似乎垂着一根枝條,隻能從身形上勉強辨認出是一名男子。
常瀞蹙眉:“他們不是隻在樹林裡活動嗎,咱們方才來的時候,祠堂這邊沒看見一個靈體。”
郁離往邊上走了幾步:“不清楚,咱們繞過去吧。”
誰知三人剛換了個方向,一直飄飄悠悠的靈體就朝他們飛過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靈體發出不清晰的聲音:“來者何人。”
郁離、常瀞、冉愉:“!”
靈體說話了!這竟是一個能交流的靈體!
郁離謹慎回答:“我們誤入此地,無意打擾,不知前輩是?”
靈體晃了晃腦袋:“我不記得了。”
郁離見靈體沒有敵意,追問:“那前輩攔住我們是?”
靈體痛苦地抱着頭:“我不記得了。”
郁離:“……”
冉愉試探:“那前輩還記得什麼?”
好在靈體這一次給出了不一樣的回答:“我,我記得,師尊,師尊在等我。”
常瀞眼睛一亮:“你師尊是誰。”
靈體一字一句:“冉松鶴。”
郁離、常瀞、冉愉:“!”
什麼?!這個靈體明顯是妖族,冉松鶴竟然還有一個妖族徒弟!他莫非就是壁畫中的那群妖族,不知因何緣故,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所以在史書的記載裡,冉松鶴從來就隻有淵渟一個徒弟。
靈體接着說:“你們再等等。我好像,還有什麼事情沒想起來。”
他們三人在旁邊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看着靈體飄在空中變換着各種姿勢努力回想。
終于,他開口:“我想起來了,我留在這裡,是為了交給人一樣東西。我等了太長時間了,才等到你們三人,那便交給你們吧。”
郁離:“等等!”
不是,都不确認一下等的是他們嗎。
靈體沒聽他的話,自顧自圍着他們三人繞了一圈,其中停留在冉愉面前的時間最長。最後他卻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個已經褪了色錦囊,交給了郁離。
郁離接過錦囊還未回過神兒來,靈體又開口:“時機一到,錦囊自會發揮作用。你們速速離去吧,我終于可以去找師尊了。”
靈體話音剛落,一道光芒便包裹住了他們,直接将他們傳送到了秘境之外。
郁離還維持着捧着錦囊的動作,再一睜眼,人已經出現在六河鎮的山頭上了。他還記得,他在被傳送出秘境外的最後印象,是那個靈體漸漸消散的樣子。在光芒的照射下,看起來十分歡喜雀躍。
隻是不知他清不清楚,他的師尊早已和他一同戰死在那場浩劫中了。
常瀞拔出劍支在地上,一手扶住郁離:“不是,這也太突然了吧,一下就給咱們扔到最外邊了。”
冉愉也差點摔倒,好在一旁就是棵樹,及時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