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夜的煙火裡,彥卿随着劍首的目光,細細描摹景元的眉眼,看着他的一颦一笑。情感如春草般瘋長,彥卿不禁對另一個自己心生羨慕。
壁畫課再也不是無聊的水課了,彥卿貪婪的學習着,盼着下一次學院研學日的到來。
索性很快,彥卿的願望就實現了。第二次研學日到來,他迫不及待的準備,将穹都看呆了。
輕車熟路,彥卿沿着早就調查好的路線,一路前進。很快他就找到那場煙火的壁畫。隻是他還未多看,隻是向前一步,再睜眼便是另一個地方。
此時,年似乎已經過完了,街邊過道上還有炮竹的碎屑,可本來喧鬧的街巷卻少有人出現。
不像之前完整的回憶,這次似乎是片段的閃回,連對話都近乎約無。
但彥卿看到了,看到了戰争的發起,看到了戰場上的殘肢斷臂,看到了将敵人斬首時噴湧而出的鮮血。
待眼前的景象穩定,入目的卻是一抹鮮紅。
是景元……是景元!無論是哪個彥卿都不會認錯,那抹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在墜落。
身體自己動起來了,本能的就向前跑。敵人出現阻礙,彥卿身側飛劍甩出,将敵人擊飛,同時他一躍而起,踩着敵人的頭顱,朝景元奔去。
“将軍……”
“景元……”
相似的聲音在心裡念着同一個人,像是呢喃,又像是恐懼。一直被他刻意淡忘的關于那場戰役的結局,此時浮現在腦海中。
此戰雖勝,然神策不存,羅浮悲矣。
在史書上的第367頁,寥寥幾句,描摹不出景元的風華絕世,卻草草落幕了他的人生。
來不及,抓不住,彥卿感到一陣荒謬。
怎麼能?怎麼可能!
劍首不信,彥卿也不信!
飛劍如電,劍首絲毫不顧及己身,可手上黏膩的血液,懷裡逐漸冰冷的身軀都在昭示着什麼……
暴起的飛劍帶着氣旋,卷起勁風,仿佛絞肉機般将還敢進攻的敵人削碎。彥卿眼前發黑,喘不上氣來,他感到自己的喉嚨一緊,擠出一聲嗚咽。
“将軍……将軍,景元!”
他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的聲音如此嘶啞,彥卿顫抖着手,想要再觸摸一下景元的臉。眼前卻是一黑,再睜眼,面前便隻有一片冰冷的石壁。
剛剛那些腥風血雨,似乎不存在。隻有似乎在指尖殘留的黏膩和心口還沒平複的恐慌還在昭示着什麼。
不……景元……彥卿猛的捂住心口,努力摁住快要跳出來的心髒。他不敢再觸摸,他不敢再看。
壁畫上,血染白發,金眸渙散,景元的口中似乎還在喚他的名姓。
“将軍,彥卿在。”水珠滴落,彥卿才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他忍不住的喃喃。
似乎是幻聽,耳邊傳來一個不可能出現的聲音。
是景元!
彥卿猛擡頭,看向壁畫。那個聲音像是來自于壁畫中的景元,記憶裡熟悉的聲音不複溫和,又似乎帶着血腥的沙啞,在叮囑着他要好好活着,切勿留戀。
不是夢……彥卿哽咽一聲,心頭湧起的感情如巨浪般要将他摁死在礁石上,宛若麻木。
彥卿已經記不起他那天是如何跟随着隊伍回到學院的,他隻記得一句話——“好好活着”。
沒有落下劍術課,如同曆史上的他一樣,彥卿現在是學院戰鬥系劍術課的第一。他也成為壁畫課,曆史課的常駐學生,尤其熱愛羅浮仙舟史上,神策将軍執政的那一段時間。
彥卿知道,他如此沉迷上進,為的不過是要聽話,要好好活着;為的隻不過是希冀着能夠離景元更近一點,更了解他一些。
畢竟,翻過重重史書,他和他的心上人隔着千百年的時光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