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被絆了一下，彥卿踉跄着驚叫了句景元的名字，揉了揉自己有些發脹的腦袋，才發現他們正在金人巷的街上。

當下正是年節，作為仙舟少有傳承至今的節日，每逢此時，家家戶戶慶祝。神策府也會牽頭舉辦活動，隆重盛大，熱鬧非凡。

金人巷，長樂天，處處張燈結彩，挂滿紅燈籠，鞭炮的響聲亦是不絕于耳。

而景元站在前方，拿着支瓊實鳥串看着他，正在向他招手，叫着他的名字。

在喧鬧的街市裡，景元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到彥卿的耳朵裡。彥卿擡頭應一聲，雀躍着快步朝着景元走去。

一步，兩步，短短的一段路像是跨越了千年。彥卿站立，他仰頭看着自家将軍，景元沒忍住笑，将一串瓊實鳥串塞進他手裡，招呼着他吃。

裹着糖衣的果實入口甜滋滋的，一下咬開便沁出酸來。彥卿忍不住皺起臉，又咬了口糖衣，才将果子咽下。

見他這幅模樣，景元也咬了口瓊實鳥串，結果被酸到閉眼。他咂咂舌，從口袋掏出一塊糖塞到彥卿嘴裡，看着彥卿舒展開眉眼，才笑着又給自己塞了塊。

煙花表演快要開始，人來人往，在這喧鬧街巷，景元伸手拉住彥卿，看着臉上沾着着糖碎的少年，景元變戲法般的掏出個手帕來，輕輕擦去彥卿臉上的糖。

彥卿乖巧仰頭，任他動作。景元揉了揉他的頭，帶着他向前走去。前面是一處高台，有景元提前定好的雅間，這個位置正好是今晚的煙火表演的最佳觀賞點。

待落座，糕點茶水已經上齊。景元将其中的一盤梅花酥向彥卿那邊推了推。“彥卿，可以嘗嘗這個。我之前試過，他家這款糕點很好吃。”

看着面前誘人的糕點，彥卿果斷拿了一塊放進嘴裡。入口是帶着點鹹香的酥皮，混合着麥香，輕輕咬下柔軟的内餡，帶出一點梅花的香氣，甜的恰到好處。

讓人忍不住貪嘴，想要多吃幾塊。彥卿又吃了一塊，便放下手，又偷偷摸摸的去看景元。被人無奈的笑着安撫的揉揉頭，才放心的将剩下的糕點一掃而空。

時間就在嬉鬧中一分一秒的過去，小桂子的雜耍表演完，也就該煙花表演了。

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在第一次煙花炸開的時候，大家陡然安靜下來，欣賞着漆黑的夜色中那點點星火落下。

雅間的燈被摁熄，隻餘煙火的光灑進屋裡，灑在窗邊看煙火的人身上。

煙火點亮夜空，炸出不一樣的圖案，雖轉瞬即逝，卻極美，極為絢麗。可彥卿的心思不在此，焰火落下，他的心也仿佛落下，視線不由自主的偏轉，看向倚在窗邊的景元。

這人的那雙金眸仿若被煙火點亮，散發着光彩，讓人忍不住想跳進去，想成為他眼中的一景。這般煙火絢爛，隻是他的陪襯。

思維開始發散，當彥卿的視線對上那雙金眸時才回過神。原來是景元也在看他，這個想法一出現，便像擊中了心髒一般，彥卿紅着臉狼狽的轉過頭，不敢看景元。

“彥卿?”

“彥卿!”

聲音像是重合，是誰在喊他?

忽得被人撞的一個踉跄，彥卿猛得回神，才發現眼前沒有什麼煙火，更沒有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還在面前叽叽喳喳的灰發少年是穹。

作為戰鬥系的一員，穹和彥卿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此次穹便是專程來找他的。

摟着彥卿的肩，穹沒注意到彥卿的心不在焉，他随口念叨着∶“彥卿在看什麼呢？看着這麼入神，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不理人。”

彥卿一愣，才想起來，原來今天是學院研學日。他本是主修戰鬥系劍術學的學生，為了那麼兩三個學分才被迫選了壁畫文學的課。

雖然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要來這裡參觀，但是為了那一個學分，他還是來了。

見彥卿不說話，穹伸手在他面前晃一晃，才讓彥卿注意到他。看着彥卿迷離的眼神，穹無奈的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一會研學結束了，記得去集合，老師要帶隊回學院的。

說完，穹揮揮手，朝着另一片石窟壁畫走去。彥卿擡頭看壁畫，卻發現這篇的壁畫模模糊糊，隻能隐約看出高台和煙火。

可剛剛的記憶似乎做不得假，他好像融入了另一個人的回憶，另一個叫彥卿的人的回憶。他知道這個名字，羅浮最年輕的劍首，還與彥卿的将軍，那個在曆史上赫赫有名的神策将軍共遊了一番。

閉上眼，他似乎還能看到夜空中絢爛的煙火和倚在窗邊的景元，似乎還能感受到自己當時的心跳如鼓。

用力拍了拍臉，彥卿努力讓自己回過神來，他還記得在書上的第364頁，是記載着這幅壁畫的，那一頁似乎是大戰前的年節，是和平的最後一幕。

心中閃過那抹身影，彥卿不由得擔心，他向前走去，想要看看這場大戰的結局會是什麼。卻什麼也沒有，面前的壁畫仿佛隻是壁畫，彥卿之前所看到的仿佛都隻是幻覺而已。

直到再次被穹提醒，彥卿才随着老師踏上返程的車。

魂不守舍，是彥卿這段時間的真實寫照。這段記憶在他夢境裡環繞，他經曆了無數遍。神策将軍……景元将軍，景元……景元再也不是史書上的一個名字，而成了彥卿夢裡隐秘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