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看而去,卻滿沾塵灰,隻當是這衣主并不珍惜。
“今朝有酒,今朝醉”躺在地上的那人舉起一酒葫蘆,一串清酒就流流着,分毫不差地盡數溜進了她的口中,她咂咂嘴,直歎一聲,“好酒!”
“啧。”司清言磨磨槽牙,右手摸住了身後的刀柄。
“來來來!”臉頰泛着紅暈,那女子又從腰間抽出一隻提鬥毛筆,在空中比劃了幾下後,又倏地垂下手臂,滿意地咂了一句,“好詩!”
“神經病。”
從來不會繞道走的司清言,動了直接把面前擋道女人腿卸了的念頭,她最後一次警告道:“讓開。”
“扣扣——”
牆壁上劃出了金屬碰撞的聲音,一襲哥特長裙飄曳着,高跟鞋叩出高調的回響,銀白發的女子執着權杖,款款而來。
“紅與黑……”地上的女子努力掀開眼皮,将酒葫蘆向着銀發女子敬去,“萊諾爾小姐……”
沒等她把話說完,女子便倒頭,昏昏睡去。
“就放過她吧,清言。”萊諾爾敲敲手中的權杖,低頭望了望地上那位醉倒的女子,莞爾一笑,“她是來找我的。”
司清言放開了手中握着的刀柄,微微颔首,在撇了一眼那位醉酒女子後,橫跨過她的身子,逐漸走遠,直至離開了公會。
“知薇,不打算和我喝酒了麼?”
萊諾爾淡漠的冰眸融化幾分,她彎彎眉眼,笑着詢問着地上那位看似已然熟睡的女子。
冷不丁地,地上的女子又将酒葫蘆往半空中一遞,像是要邀請天地共飲,她大聲吟吟道:
“提墨灑風骨……”
“诶喲诶喲……”
她歪斜着支起沉沉的身子,用紅繩束起的高馬尾因為躺地而變得淩亂,她扶了扶沉倒的辮子,喃喃思思着:
“下一句……”女子仰頭飲盡了葫蘆裡最後一口酒。
“呃……”
“下一句是什麼來着?”
月光為昏灰的房間塗鍍上一層銀輝。
擁擠的房間,或隻有幾平米大小,卻囊括了必需的家具。
永夜城的生活成本極高,之前已是D級玩家的雲楚,也隻堪堪支付得起這樣一個房間。
而想要活下來,就必須有積分,想要有積分,就必須進副本。
【妄念之源】,就是這無良地壓榨着每一位玩家。
“林芝華,将就一下吧。”
褪去黑色大衣,隻穿着一白色無袖背心的雲楚将一個枕頭遞給了早早鑽進被窩裡的黑發少女,又拉過了床側邊的一張椅子,将座椅上的米灰色靠墊抱在懷中,坐了上去。
安靜間,她看向了窗外,尖塔旁邊挨着的,大過一切建築,甚至要将它們吞噬的月亮。
此般壯觀,在現實世界中,絕計看不到的。
長發順着床沿垂到地面,平躺着的林芝華,用紅色的眸子倒看着黑凹的月坑。
她的雙手交叉放于肚臍,眼睛眨眨,又飄向了坐在窗邊的雲楚。
“雲姐,月亮好假。”
正惆怅着的雲楚,思緒被林芝華的話語打斷,她有些意外于她的話語。
“你看見了?”雲楚開口問道。
“看見什麼?”林芝華也回以問題。
“他們說,看到過月坑附近有跑過的人影。”
“所以,月亮是假的。”
“又有人說,月亮從未有過陰晴圓缺。”
“所以,月亮是假的。”
“還有人說,這月亮的大小太不正常。”
“所以,月亮是假的。”
雲楚侃侃說着,就像是道出了一個童話故事,她又将視線落在了仔細聆聽的林芝華身上,繼續說道:
“林芝華,你相信嗎?”
“永夜城沒有太陽。”
“連月亮,或許也是假的。”
她深吸一口氣,想要接着話語,卻發現被愁思堵住了發澀的喉嚨。
或許,唯一的真實,就隻剩下自己仍在跳動的心髒。
但雲楚無法向才剛來不到一天的林芝華道出這一殘忍的事實。
床單悉悉索索地響動一陣,林芝華翻身趴上了一個枕頭,笑吟吟地看着雲楚。
“逼真的假月亮嗎?”
“那我們可以去參觀的吧?”
林芝華閉着眼睛,微擡起頭,翹着腿間,想象着那樣的畫面。
“可以去假的哥白尼月坑,可以去假的貝利環形山……”
“還可以去假的月球背面看一看,去留下一串自己的足迹。”
“雲姐,你知道麼?”林芝華眸子亮亮。
“聽說那裡有蝴蝶,黛藍的,永生的蝴蝶。”
“哈哈…”
雲楚反手捂着嘴,笑了幾聲,随後又彎起食指,抹去了自己眼角的即将掉下的淚珠。
“林芝華……林芝華……”
“看來你,果然還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