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鈴聲一響,老師剛走,同學們潮水一樣往外湧。
方辭對江姝道:“走,帶你去見識見識十四中的食堂。”
十四中的食堂是出了名的便宜,實在不挑的一塊五絕對能吃飽。
跟便宜一樣有名的,是菜品的味道,有的給豬,豬都未必吃。
比如方辭給江姝打的這道芒果炒肉,黃橙橙黏糊糊的一攤,讓人提不起半點食欲。
米飯也是黏糊糊一團,粥不成粥,飯不成飯的。
江姝拿着筷子看了半天,最後還是朝唯一正常點的那道清炒紅薯苗伸手。紅薯苗剛入嘴,江姝差點沒忍住吐出來,十幾年的教養讓她随便嚼了幾下,囫囵咽下去。
方辭早有準備,連忙給她遞了碗湯。
湯也是清湯寡水的冬瓜湯,沒滋沒味,也就比白開水好上一點點。
但也是這碗湯讓江姝從齁鹹的中脫離,一碗湯下肚,江姝拿紙巾擦擦嘴,心有餘悸道:“十四中食堂是不是兼職賣鹽巴?”
十四中食堂名聲遠揚,見江姝見識到其威力。
方辭嘿嘿一樂:“十四中食堂,單純就廚師手藝不好而已,誰讓它菜便宜,廚師也便宜呢。”
江姝點頭:“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嘗一嘗,我算是長見識了。”
十四中食堂牆上挂着兩副墨寶。
左邊: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右邊:浪費可恥,清盤光榮。
江姝問道:“這兩幅墨寶是誰寫的?”
方辭掃了眼相框裡鳳舞龍飛的大字,表情有瞬間的扭曲,“校長提的。”
江姝了然點頭:“如果她沒吃過食堂的飯菜,提字可以理解,如果她吃過……”
沉默片刻,才說:“敬她是個娘們。”
方辭露出個想笑又想哭的扭曲表情:“校長不止是個娘們,還是個豪傑,右邊牆上八個字就是她的真實寫照。”
誰能想到嚴肅古闆的校長長着一條與衆不同的舌頭呢,學生痛苦吃菜咽飯的時候,校長吃得面不改色從容淡定,次次光盤。
江姝是沒這份本事的,她嘴叼得很,心理建設半晌都沒能下第二筷,注定與清盤光榮無緣。
方辭更是一筷子沒動,“走,我知道有個地方東西好吃,帶你去嘗嘗。”
江姝把飯菜倒入裝剩飯的大桶,放好餐盤跟方辭一起出了校園。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上學晚一個小時,中午也可以出去,平時是沒有這些福利的。
十四中處在一個很特别的位置上,學校外種了一圈香樟樹。
右邊是錯落有緻的高樓大廈,玻璃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左邊是高高低低挨挨擠擠的破舊樓房,一米寬的小巷子連大一點都車子都進不去,低矮的房屋夾在高樓之間,終年不見日光。
一邊晚上亮着霓虹,金碧輝煌,一邊深夜烏漆嘛黑,零星的燈光下更像一座座鬼屋。
方辭帶着江姝去的就是左邊,住這裡的一般都是去右邊上班,又覺得房租貴的上班族,以及原住民,還有一些開小吃店小超市維持生活的小店主。
方辭要去的就是一家小吃店,店面不大也比較昏暗,但是收拾得很幹淨,人也不少。
江姝和方辭剛好把最後一張桌子占領。
方辭把有些破舊的菜單遞給江姝,“你看着點,這裡的東西味道都很不錯,特别是面食。”
江姝點了一碗清淡的瘦肉湯河粉,方辭點了一碗酸辣粉。
人比較多,等了十分鐘粉才端上桌。
味道确實不錯,粉薄薄一條,軟硬剛好,湯是魚骨湯,味道很鮮。
方辭問道:“好吃吧?”
江姝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點頭:“确實不錯。”
方辭想說什麼,電話突然響了,對面不知說話什麼,方辭臉色一變。
“我現在就過去,你等着。”
方辭挂斷電話,看着江姝面前滿滿一碗粉,她吃得慢,沒個十來分鐘都吃不完。
江姝見她為難,說道:“你先走吧,等下我自己回去。”
方辭問了個很現實的問題:“你認路嗎?”
這裡小巷子多,不熟路的人進這裡别說認路,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江姝道:“我有嘴會問人,你先走吧。”
見此,方辭隻得先離開,“下次我請你吃飯賠罪。”
江姝朝她擺手,示意她趕緊走。
十五分鐘後。
江姝拿紙巾擦幹淨嘴,起身離開。剛出門口電話就響了。
“爸。”
宋南之聲音清冷:“第一天上學過得怎麼樣?”
江姝跟着前面離開的人左拐右拐,一邊回:“還行,遇到一個特别好看,特别有趣的小同學。”
有趣是其次的,好看才重點。
自家孩子自家了解,宋南之說:“别欺負人家。”
“怎麼會!”江姝矢口否認:“我這樣安分守己,謹言慎行的人怎會欺負同學,爸您想太多了。”
宋南之那邊是良久的沉默,他這個女兒人聰明開朗,就是對自己的認知有偏差。
跟江姝通話,永遠不會陷入無話可說的尴尬,她一個人就能把獨角戲唱成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萬人大舞台。
“老表舅家的學校同學人美心善好相處,老師風趣幽默好說話。”江姝話鋒一轉:“就是學校的食堂不咋滴,那些飯菜喂豬豬都嫌棄,您要是不想想辦法,一個月後您就會收獲一個餓得骨瘦如柴的小寶貝。”
宋南之問:“你怎麼知道豬不吃?”
江姝理所當然道:“我屬豬的,豬吃不吃我當然知道。”
瞧這話說的,屬龍的不得上天。
宋南之知道女兒挑嘴,也心疼她,“爸爸會想辦法,你安心上學。”
“好嘞!謝謝爸爸,愛你爸爸!”江姝還想跟宋南之唠嗑唠嗑,面前就出現了一二三四五,五個頭發五顔六色社會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