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幾次到了兩個人的嘴邊,還是沒有問出來。
畢竟問這個問題的同時,自己也得回答。
這一路,從來叽叽喳喳的江荼難得安靜,垂着小腦袋一句話沒說。
直到已經走進兩家所在的巷道時,江荼擡起頭,岑恕才看見江荼紅通通的眼眶。
“先生,方才隻想着符符姐一家一定要沒事,也沒顧上害怕。現下想來,真是後怕……
聽說但凡是那群惡人想殺的人,沒有殺不成的。先生,您說他們會不會回來報複?”
“不會了。”岑恕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笃定後,頓了一下補充道:“他們能逍遙法外至今,全系行蹤不明。
重返辋川對他們來說風險太大。”
“嗯嗯……”江荼緩緩點頭,看着岑恕眼中露出幾分怯意的希冀,可整個人還是像個耳朵耷拉的兔子一般垂頭喪氣。
“江姑娘。”岑恕開口喚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這是兩劑安神的藥……早些休息。”
“謝謝先生。”江荼接過藥包的手沒有一丁點血色。
江家小院門口,江茗和江蘼早已等在門口。江茗雖雙目看不見,仍是朝着他們來的方向張望着。
“阿耶,阿弟!”江荼見到,連忙快步到江茗身邊攙住他,急道:“大半夜的,阿耶身子這麼不好,怎麼在外面站着?”
江茗比江荼更着急,連拍江荼攙住自己的手,“你這丫頭好了得!這麼危險的情況自己一個跑出去,就算要去救人,也總該把我和你阿弟喊上,多少也能有個照應。
你自己這麼跑出去,是要把你阿耶的心都驚碎了!”
岑恕見過江茗,是一個個頭不高卻很結實,平素對誰都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着急。
江荼自是連連認錯,同時還不忘對父親說:“阿耶,岑先生也在您面前,就是先生和表弟救了我們。”
江茗聞言,當即便要躬身給岑恕行禮,被岑恕扶住了。
“多謝先生的大恩!要是我這吃了豹子膽的閨女出點啥事,我這老頭子也活不成了……”江茗已有淚聲。
“阿耶,都是女兒不好,讓您擔心了。您放心,我一根毫毛都沒有傷着。”安慰父親時,江荼臉上終于有了笑影。
父女幾個對着岑恕又是道謝又是道别,才轉身進了院子。
門外,岑恕的笑容漸漸淡去,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推開院門時,鵲印早就候在門口了。
“夫子,您回來了。”
“嗯。”岑恕點頭,同時眉尖蹙起,“鵲印,最近這段時間多關注些秦先生家。”
“您是擔心惡僧再來報複?”
“不,我覺得此次秦先生家逢此災禍,不是偶然。”
“先生何意?”
“從這群人沖着辋川來時,我便有疑惑。
辋川是群山環繞的谷地,若他們在谷中被發現,便是被甕中捉鼈,實在不是逃亡的善選。”
鵲印愈發疑惑,“當時岑伯還擔心許久,以為是有人借此惡刀,意指夫子。不想竟是秦先生一家受了難。
可秦先生為人正派,曾經做縣令時便素有口碑,如今雖然被罷官,但與鎮民相處得都很好,會與什麼人結下死仇,竟用如此惡毒的手段下手。”
岑恕未答,沉默着穿過院子,在跨門檻進屋時,才道:“鵲印,去盛安看看新晉進士傅思義的近況。”
。。。
院門一關,原本攙扶着江茗的兩姐弟當即撤了手,陰着臉快步往屋裡去了。
“好啊,原來是沖着符符來的。”關上屋門時,江荼冷笑出聲。
“阿姐莫氣,這群惡棍一擊未中、無法交差,定然還徘徊在四周的山上等機會再動手。阿弟今晚就去解決了他們。”江蘼道。
“不用,阿蘼你天亮就啟程,說江茗驚懼成病,你出去為父尋藥。
然後去盛安給我盯死傅思義,我倒要看看這畜生在搞什麼名堂。”
“是!”江蘼應着,一面提壺給江荼倒了杯熱茶,“那阿姐一人行動,萬萬注意安全。”
這時,雙目失明、腿腳不便的江茗才推門進了屋,方才面上的慈祥已不減分毫,不等江荼答話,先用比烏鴉叫喚更難以入耳的聲音陰沉沉道:
“首尊,主人奉勸過你,披着假皮的人就少往人前走,無關主人大計之事就别做。您還是這麼喜歡管閑事,主人的話是一點不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