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内,僅有的四人圍坐桌前,聚衆看電視。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正滾動播放着新聞,NHK新聞主播正在用公式化語調播報:“......昨夜東京塔附近發生的爆炸事件,經官方調查,确認為自衛隊聯合軍演中的意外事故。因技術故障導緻演習使用的武裝直升機偏離預定航線,誤擊東京塔。對于此次事故造成的傷亡,防衛省深表歉意,并承諾将對受害者家屬進行賠償。與此同時,防衛省已責令相關部門進行全面調查和檢修,以防止類似事件再次發生......"
"軍演失誤?技術故障?"松田陣平一拳砸在會議桌上,歪斜的墨鏡下是快要噴出怒火的雙眼。他嗤笑出聲,聲音帶着壓抑的憤怒:“哈?阿帕奇轟炸東京塔是軍演失誤?這群混蛋是在把民衆當傻子嗎?”
“冷靜點,松田。”松本清長警視的聲音低沉而疲憊,他揉了揉眉心,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
“沒錯,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諸伏景光指着屏幕底部滾動的文字,神色凝重,“重點在這裡。”
【參議院将于下周對《軍火出口管理法案》的修正進行重新審議與評判,旨在加強對軍火出口的管控,防止非法軍火流向社會,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
“他們在把軍火走私包裝成合法出口。”萩原研二拾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語氣平靜,聲音裡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等法案通過,組織的武器就能披着‘合法貿易’的皮流向黑市——到時候滿街都會是炸成碎塊的‘故障’。”
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多是些自制土槍和□□,□□火拼多用刀和拳頭,隻有有背景雄厚的組織才能搞到幾把正經槍。
大量的武器有了合法獲取途徑,對于本就□□合法化的日本來說,無異于是在澆過油的柴火堆裡扔了一根點燃的火柴,讓民衆本就算不上穩定的生活更加岌岌可危。等到那時候,他們恐怕三天兩頭就需要去處理炸彈或是槍擊案件,然後,血流成河。
這會死很多人。
很多,很多,很多的人。
松本清長不能接受,松田陣平不能接受,諸伏景光不能接受,萩原研二,也不能接受。
“我收到降谷的消息,法案是億萬富翁伏特加一手推動的,組織正在着手武器流出後脫手的線路和售賣事宜,下周的審議隻要開始就一定會通過。” 松本清長一臉嚴肅,“我們必須阻止這條法案實行!”
“讓民衆知道真相,迫使上面取消法案審議?”諸伏景光剛抛出一個方案,沒等人回答便搖搖頭自我否定,“時間不夠,而且上面已經被打通關系,曝光證據沒什麼用,隻會被壓下去,被處理的反而是我們。”
“綁架議員,讓審議無法召開?”脫口而出的話讓大家向自己看來,松田陣平否定了這個方案,“太冒險了,而且就算成功了,也不過是治标不治本,一個人缺席換個人照樣能推動法案。”
會議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直到指甲扣響了木制的桌,松本清長起身,往桌子上扔出一張照片:“與其想怎麼阻止法案,不如想想怎麼解決源頭——億萬富翁伏特加。他是組織和上面聯絡的核心,隻要他不存在,沒有雙方信任的中間人,法案自然無法進行。”
照片上,紫發藍眼的人眉眼含笑看着衆人,紅色的耳飾襯得他的膚色愈發白淨,漂亮的眼睛彎起,微擡的下巴透露出幾分矜持和傲慢。
熟悉的模樣像是下一秒就會從相片中走出來擁抱他一樣,然後傲慢的神色會變的柔軟起來,矜持的嘴角弧度會拉大,溫柔喊他:“研二。”
一瞬間,萩原的瞳孔猛地收縮,支離破碎的情緒在心底洶湧而澎湃的翻滾着,卻始終找不到可以離開的裂口。
心髒收縮間湧現的是在血肉裡流動的愛意,一同出現的還有無數迸發的尖銳利刺,貫穿心髒将其定死。
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那個人。
說愛人太為難,說敵人太難堪。
萩原研二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麼擰巴的一天,愛的不純粹,恨的不徹底。想依賴卻必須推拒,想靠近又必須遠離。
愛意孵化出生理性的渴望讓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喊着要再近一點,偏偏他又太清楚對方的錯誤,強烈的責任感和正常的三觀早已成為卡在靈魂中的枷鎖,如同泰山壓頂。
松田陣平以極快的速度瞥了眼安靜不語的萩原研二,伸手握住幼馴染的腕骨,壓下擔憂,默默給予支持。
松本清長也瞧了眼萩原研二,思量片刻,遺憾收回視線,詢問另一個人,“諸伏,你有什麼想法嗎?”
如果隻是單純的抓捕,萩原固然是最好的選擇,但這畢竟是擊殺,保險起見,還是盡量不讓與億萬富翁伏特加酒牽連太深的萩原參與太多為好。
聞言,諸伏景光将腦中閃現過曾經與水尾幸一相處的片段打包扔在腦後,他明白松本清長是在故意撇開萩原研二,考慮到那兩人的關系,很難說有必要,也很難說沒必要。
諸伏景光歎了口氣,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思緒,抛開了那些個人情感。他看向松本清長,回答道:“我可以僞造一份黑衣組織的成員名單,讓zero設法使貝利恩或者琴酒得知名單走漏的消息,然後讓蘇格蘭露個面。他們肯定會想辦法追查,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有了思路和方向,計劃制定起來很容易,很快便有了可實行的方案。
一番讨論過後。
“可行。”松本清長點點頭,“狙擊就交給諸伏,松田記得把人引到指定位置,億萬富翁伏特加擅長近戰,你要千萬小心。”
“但還有個問題,怎麼保證來的人是億萬富翁伏特加酒,而不是琴酒?”
松田感覺到萩原的呼吸頻率變了。
當摯友伸手抽走他手裡的筆時,他幾乎要抓住對方手腕——就像小時候萩原阻止他沖上去打架那樣。
“我來做誘餌。”萩原的筆尖紮穿了照片裡水尾的咽喉,墨汁像微型血瀑般蔓延,“洩露的組織名單…是蘇格蘭從我這裡拿到的。”
“他會親自來的。”或許是不小心咬破了哪裡,萩原的舌尖嘗到了鐵鏽味,“我和松田救下蘇格蘭的時候,是他當着琴酒的面放走的我們,為了避免琴酒殺死我,他會親自來的。”
那份濃厚的愛意凝結成形,成為被萩原研二握在手上的利刃,狠狠紮向施予這份愛意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