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鳥鳴啾啾,宮中的鳥雀在金黃的樹葉間跳躍着它們的舞步,抖落了一樹的葉子散落在地上。
打掃的宮人們心裡抱怨着,卻依舊勤勤懇懇地打掃着落葉。
趙瑜鈴帶着崔蘭兒為首的幾個宮人朝彰儀殿走去。樹上的落葉紛紛揚揚的盤旋在周圍朱紅的建築上,和趙瑜鈴的身側,伴着風聲呼呼,訴說着自己的故事。她衣袋上的鈴铛悠悠響着,一遍又一遍地回應着落葉的故事。
落葉飄在趙瑜鈴面前,她伸手接過,擡眼,瞧見了面露笑容的趙瑜玥,她含笑行禮,趙瑜玥快步走去扶起她。
二人相視一笑,相攜往學堂走去。
待近了學堂,二人看見,落了的葉子散落在李珞歡腳底,李珞歡遠遠朝二人行禮,姿勢優雅,儀态翩翩。
趙瑜鈴笑着同她招手,趙瑜玥含笑朝她點頭。
自此,三人命運幽幽的旋轉,最終會如這些葉子一般落進泥土,歸于定然的命數。
……
在李珞歡伴學的日子裡,因着李珞歡課上的頻頻發言,趙瑜鈴感覺自己課中的閑暇時間充裕了許多,她為此而高興。
而趙瑜玥似乎對于李珞歡的頻頻表現頗有敵意,她開始同李珞歡争着回答女傅的提問。
這下,之前昏沉沉的課堂,此起彼伏的是李珞歡和趙瑜玥的發言聲,以及女傅的誇獎聲。
連之前常常在彰儀殿的屋檐上小憩的雀兒都被驚動,再也不願飛來了。
趙瑜鈴本來很高興沒有人注意到她,結果女傅因為課堂表現極好,平日裡的留堂作業也越來越繁重。
一日,趙瑜鈴在終于完成了女傅交由她們的任務後,領着宮人們去了禦花園的靜梅亭。
崔蘭兒看趙瑜鈴這些天非常累,就吩咐侍女擺上瓜果,并拿了幾個軟墊子讓趙瑜鈴靠坐在亭子中,而後掃清周圍的落葉,擺上了琴,樂聲潺潺流動。
随着樂聲緩緩而來的,是一位有着谄媚笑容的公公,他遞來了信件,言說是三皇子的信。
趙瑜鈴想起來,自己前幾日寄給哥哥的信,詢問他葉子在哪裡,以及他什麼時候回來。現在想來該是有了答複。
她小心翼翼的将信拆開,生怕掉出什麼東西,信中是這麼寫得:上次之事,是吾兄之過錯,吾兄忘藏葉于信封,這葉許是為兄之夢。為兄在信上留有葉之形狀,與吾妹共賞。吾兄約在三月後歸來,這幾月吾欲與同門一一告别,且有寶劍、樹木、花朵、蛐蛐等要及時留憶,故無法寫信。吾妹也莫給為兄寫信,待為兄回來,吾與吾妹一訴久别重逢之喜。
她看了看信件上面的鈴铛樹葉,與自己腰間的鈴铛有幾分神似,而且,哥哥居然有那麼多要留意的,看起來哥哥在山中頗為自得,趙瑜鈴不禁微微笑着。
“您的皇兄,作畫風格,與您頗為相似啊!”這時,崔蘭兒巧笑着湊到了她面前。
趙瑜鈴知道她在說她哥哥畫畫同她畫畫一樣差強人意,當下也不氣惱,隻是笑着拍拍崔蘭兒的肩膀,讓她坐在自己身旁。
當她正準備和崔蘭兒繼續說話時,卻發現之前那個送信的公公仍是谄媚地看着她。她眨眨眼睛,好奇地小聲問崔蘭兒:“他怎麼了?”
崔蘭兒了然的笑笑,而後起身呵斥這個他:“替主子辦事是我等的本分,你怎麼還讨起賞來。”但還是遞給太監一錠銀子,“這次公主殿下說饒了你,你走罷,莫要擾了公主。”
同上次一樣,這位公公的笑快嘞到了耳朵後面,他幾步上前,接過了銀子,道:“多謝公主,小的這就告退。”
趙瑜鈴失笑,原是少了銀子啊。待太監走後,她輕輕靠在了崔蘭兒肩膀上,柔柔地道:“我想聽故事了,想聽蘭兒再講一遍方逸怎麼從十八個壯漢手中救出那個女子的。”
崔蘭兒點頭稱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個話本子開始添油加醋地念:“隻見方逸後腳蹬着一個人的胸口躍起,踢出前腳,右手将劍随意一揮,左手出拳,四個人直接被他打翻在地。而後的十六名大漢目睹了前四個人的遭遇,神情猶豫。他們看了看自己身邊遠超方逸數量的同伴,仍選擇了吼叫着一擁而上。方逸的唇角勾起一個不屑地弧度,他提起地上一人的衣襟,朝十六個大漢飛砸過去,砸亂了這十六個人的陣型。方逸揮劍,所到之處,見血傷人,卻不傷命。而後十六人被他打敗,他冷冷地朝他們說:滾。那些大漢紛紛逃走,他伸手扶起了被這幾個壯漢圍住的女子,女子淚眼婆娑地對他道謝,方逸回以一個大俠般溫柔的笑。”
趙瑜鈴拍拍崔蘭兒,眉眼彎彎道:“方逸這次比上回厲害,打敗了二十個壯漢,而且還有大俠般溫柔的笑,蘭兒,大俠般溫柔的笑是什麼啊?”
崔蘭兒搖搖頭,低下頭咯咯笑道:“公主可以親自去問問。”
趙瑜鈴惱了,笑着同崔蘭兒打鬧,“去問問?你替我去問!”
“殿下自己好奇,肯定是自己去問。”突然,崔蘭兒似是想起了什麼,停止了同趙瑜鈴大鬧,“殿下,有件事情,關于質子殿下……”
“有事便快些講!”趙瑜鈴眼睛亮了亮。
崔蘭兒壓低了聲音,道:“前些日子的宮宴,傳聞方逸為了讨好四殿下與五殿下,跳到湖中為他們撈月亮!”
趙瑜鈴瞪大了眼睛,“當真?”
崔蘭兒笑笑,“殿下!傳聞啊,十有八九都是假的。”趙瑜鈴聞言氣惱地瞪向崔蘭兒。
崔蘭兒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接着道:“此事是奴婢聽一個相熟的侍衛說得,宮宴那晚,四皇子和五皇子找質子殿下切磋,卻不敵方逸,為了挽回顔面。帶了一群維持宮宴秩序的侍衛,逼迫質子殿下去湖中為他們撈月亮撈月亮,而後對外傳言說是質子殿下自願的。質子殿下當夜,撈了一晚上的月亮,現在是秋月天,夜寒,湖水更寒。不知質子殿下現如今怎麼樣了。”
趙瑜鈴起身拍桌,“豈有此理!”
一旁崔蘭兒被趙瑜鈴突然的舉動吓到,手中的書落了下去,書中掉下來一頁紙,紙張掉落在地上,平鋪開去,趙瑜鈴撿起紙張。
那是一副畫,畫有兩樣場景:第一個場景是,一朵在衆花之中開得最嬌豔的花,被一隻纖纖玉手折斷。第二個場景是一朵花,落在地上,無人理睬。
這是趙瑜鈴在某次禦花園賞花結束後,回宮所繪。
那時她步至一處牡丹開的最好的地方時,見有一位美婦人,将牡丹折了下來,随手帶在了頭上,款款離去。本是牡丹配美人,可趙瑜鈴确非常疼惜那朵花,轉身欲走,卻在無意中瞥見,那朵花掉落在地上,而美婦人僅僅看了一眼,便走了。
回宮後,她提筆便寫道:牡丹本是花中王,天生國色惹人憐。奈何平遭無妄劫,花期未過落成泥。
這時候,再看着這畫,趙瑜鈴忽得将花與方逸聯系在一起,他的遭遇可不就和這牡丹花一樣,離了家,被人随意欺負,她一定要幫助方逸。
“擺駕,去質子寝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