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竊竊私議,蘭溪苑是那位,空有一副月貌花龐的好皮囊,私德卻是敗壞不堪。
他們說,她手段卑劣,出身低賤卻又妄圖一步登天,當初用盡了腌臜龌龊的不入流把戲,才勉勉入了陛下的眼。
才将将當上了半個主子,就擺起了宮中娘娘的威風架子,苛待在她宮中侍奉的宮人,凡有一點不如意之處,非打即罵。
饒是如此,她仍是不滿意,不甘以低位侍君,為穩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謀求高位,以退為進,設計了一番假死。
這幾年裡,聽聞她在宮外和外男牽扯不清,早已與其有所苟且,如今還帶了個來曆不明的女兒入宮,穢亂宮闱。
雖說陛下認下了那女孩,封其當了公主,但誰知道,那女孩是不是她從宮外帶進來的野種。
指不定她為了回宮,博取陛下的憐愛,就編撰了自己女兒的身份,意圖混淆皇室血脈呢。
如今陛下要立她為皇後,定然也是被她迷了心智,受了她的蠱惑。
這樣一個狐媚惑主,敗德辱行的女子,又怎麼堪做大晟堂堂的一國之母?
這些流言也不知到底是從何處起,但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傳至了幾乎整個宮闱。
起先宮人們還隻是在底下小聲議論,不敢讓主子們知曉,可禁不住這聲音愈來愈大,很快便傳進了霍則衍的耳裡。
聽到這些貶毀銜霜的流言風語時,霍則衍自是赫然而怒。
他一向鮮少去管内廷之事,這次卻在震怒之下,親自處置了幾名宮人以儆效尤,更是下了禁令,不準宮中任何人再謗議銜霜。
隻是此舉雖震懾到了宮人,讓他們不敢再在明面上議論此事,但那些蜚言,卻仍是未能徹底停歇。
不止在内廷中悄悄愈演愈烈,更是由此蔓延至了宮外,傳到了朝堂上。
關于近日立後,本就在銜霜的出身上争議重重,眼下又鬧出了這樣的“醜聞”,更是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對。
這日上朝時,以方太傅為首的朝臣聯名上奏,反對立銜霜為後一事。
霍則衍在朝堂上素來沉穩,可看着那道呈遞上來的折子時,卻罕見地動了很大的火氣。
他不由分說地駁回了那道折子,看着跪了一地的朝臣,冷冷地抿了抿唇,命禮部着手去準備立後的相關事宜。
當日下朝後,霍則衍徑直去了蘭溪苑。
看着安靜地提筆站在案前的銜霜,他平複了一下在朝堂上生出的怫郁心緒,如無其事地走到了她身旁。
他将一冊圖紙展開在她面前,溫聲對她道:“上回的那些鳳冠樣式你不喜歡,朕便讓内務府又新遞上來了些,你看看這次的這些樣式,有沒有喜歡的?”
見她同自己預料中一般,沒有理睬自己,霍則衍便又自顧自地開了口:“你若實在沒什麼意見,朕就做主先替你選一個了。”
他說着,指了指其中的一款樣式,同她道:“朕覺着,這個很是襯你,便定下這個吧。”
銜霜終于有了些反應。
她放下了筆,擡眸看了霍則衍一眼,比劃道:【陛下,何必這樣麻煩呢?】
看他微微怔了怔,她又道:【宮裡宮外為着這麼件事鬧了這樣久,陛下又是何必?還是就這麼算了吧。】
她比劃着,帶着幾分真心實意對他道:【陛下不嫌折騰,我都替陛下覺得累了。】
霍則衍看着她,心中有些悶堵。
他靜了少頃,輕聲同銜霜道:“讓你聽到了那些風言風語,是朕不好。朕會盡快處理好這些的。”
“朕既說過要立你為皇後,就一定會做到的。”他說,“銜霜,我不會對你食言。”
銜霜聞言,卻輕輕地笑了笑,低着頭拿起了筆。
其實,她哪裡是害怕霍則衍食言呢?
讓她覺得有些擔心的,卻恰恰是他的堅持。
這幾日裡,即便珠兒有在刻意避免,讓她聽到宮中那些難聽的傳聞,可她沒多久也還是知道了。
那些話語雖說的不大好聽,但落在銜霜耳中,卻也不覺得有什麼可為此感到難受的。
或許是這樣不好聽的話,這些年來,她已經聽到過太多太多次,再聽到這種話時,便也練出了對此不在意的能力。
比起難過什麼的,她心裡反而覺得有幾分慶幸。
若是霍則衍能因此知難而退,對她來說,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不過霍則衍在這件事上的堅持與執着,卻是着實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
罷了,随着他去吧。
總歸她心裡也還算清楚,立後茲事體大,并非一言便能輕易而定。
以她的出身,有那麼些朝臣的反對,估計她也當不成這個皇後。
而她,也不會當這個皇後。
她想。
隻是歲歡有時也會問她:“娘親,他們都說,你馬上就要當上皇後了,皇後是不是很厲害呀?”
聽着女兒純真的發問,她卻不知該如何作答。
歲歡不似她一般整日裡悶在蘭溪苑,總是喜歡讓珠兒帶着她在宮裡四處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