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銜霜拉着被子躺下,眼尾還帶着未幹的淚珠,霍則衍心中忽然有些堵得慌。
其實他今日過來,沒想着會将事情弄成這樣。
那日他和她因為方馥和宮人的事情起了争執,他一氣之下從蘭溪苑離開後,出于好幾種心理作怪,他十分刻意地冷落了她好些日子。
他覺着是自己之前對她寵過了頭,讓她不知分寸,屢次頂撞自己,還敢要挾自己,是時候也該讓她明白,沒有自己的寵愛,她什麼也不是。
而他那日,還真就這麼被她給要挾住了,事後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他覺得,他有必要離這個讓自己一反常态的女子遠一些。
但刻意冷落她的這些時日,他卻時不時地會想起她,這個發現令他心中更加煩躁。
他想,若是她能主動來同自己認錯,他原諒她這一回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可沒等到銜霜來明和殿,他自己卻是有些忍不住了,先從宮婢那兒打聽了有關她的事情。
這讓他感到很不滿,不過他還是來了,隻是看着日子過得還挺閑适的她,他心裡更不舒服了。
似乎不論自己來不來,她的日子都過得一樣舒心自在。
但他到底沒發作,想着自己畢竟從沒留心過她的生辰,也沒能陪她吃一碗壽面,那就補她一份生辰禮,也權當是給她台階下了。
可她竟這般不識擡舉,跟他說她要離開,他抑制了許久的火氣一下子就這麼被點起來了。
他被她激怒,内心深處卻又因着她的話有些莫名的恐慌,即便他自己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親近她,來消除這一份恐慌。
本就半個多月未見過她,碰過她,身體對她想得厲害,又帶着壓抑的怒意,下手比起從前,便也愈發地沒輕沒重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今晚的行為不妥,但他又覺得,把好端端的事情弄成這樣,也不全是他一人的責任。
不過在極盡的親密與滿足過後,他的愠意已然消散了大半。
他看着阖着眸,躺在自己身側的銜霜,忽然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看起來似乎并沒有什麼反應,但霍則衍知道她還沒有睡着,因為他看見他剛才喚她名字時,她的眼睫微微顫動了兩下。
“朕沒想過要娶方馥。”他說。
“從前沒想過,今後也不會。”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上回在明和殿召見方馥,是因為她與疏月是手帕交,情誼深厚,疏月近來郁郁寡歡,朕想着她或許能幫上什麼忙。”
霍則衍的聲音有些不太自然,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同銜霜說話。
其實他未将話說全,那日留下方馥,不止是為了霍疏月,也是為了銜霜。
他讓方馥對當日宮道之事守口如瓶,絕不外洩,也讓她答應,今後絕不再找銜霜的麻煩。
隻是上面這幾句不大像解釋的解釋,說出來已經幾乎要了他的半條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同銜霜解釋這些,其實他原本并沒想着同她解釋,也覺得自己壓根沒有必要同她解釋,但他清醒過來大緻也能猜到,銜霜想要出宮,是因為方馥。
他是清楚銜霜有多麼喜歡自己的,一個連流放都要跟着自己的人,怎麼可能舍得輕易離開自己。
若非他先前被怒火沖昏了頭腦,這一點他早就該想到的。
不管她想出宮是因為方馥的事情不高興,還是想欲擒故縱引起自己的注意,總歸都是因為太過喜歡自己。
這麼一想,他好像也沒有什麼可生氣的了。
他想着,心情愉悅了幾分,又放緩了聲音對銜霜道:“朕知道,你自小在宮外長大,還不能完全适應宮裡的生活。”
“待朕忙完這些時日,就陪你出宮散散心,也當作是補給你的生辰禮了,可好?”
這對霍則衍來說,已經是所能做出的極大讓步了,好在這回銜霜也總算領了他的情。
她聽着他的話語,緩緩睜開了雙眼,比劃着問他:【陛下此言當真?真的會帶我出宮嗎?】
因着她心裡較為激動,一時竟也忘了平日“奴婢”的自稱,不過霍則衍似乎也并未發現,沒有計較她的失禮。
“那是自然。”霍則衍微微颔首,又問她,“你想去哪裡?”
銜霜的眸子亮了亮,認真地思索了許久,同他比劃:【我想同陛下一起去江南看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