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銜霜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早膳過後,珠兒為她尋了些有趣的話本書冊過來,說是給她平日裡打發時間用的。
但她識得的字卻不多,隻能勉強看看話本裡的配圖解解悶。
将将把一冊話本裡的插圖大緻看完,珠兒便急急地從外頭跑了進來,對她道:“姑娘,陛下的儀仗來了,咱們快出去接駕吧。”
銜霜心中一緊,忙合上了手中的話本,将其擱在了珠兒先前搬來的一摞書上,同珠兒一起走了出去。
看着霍則衍從車辇上緩緩走下,銜霜估摸着他應是剛下早朝沒多久,這莫不是一下朝,就急着來同自己興師問罪了嗎?
正胡思亂想着,她聽見身旁的珠兒小聲對自己道:“姑娘,陛下适才說讓您起身呢。”
她忙站了起來,看向霍則衍時,不偏不倚地對上了他掃視過來的目光,又慌促地别開了視線。
“還杵在這裡不動做什麼?”
聽出霍則衍的口吻好似有些不耐,銜霜如夢方醒,提步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内室。
珠兒并未跟着他們一同進來,而是在外頭候着。
但因着昨夜将發生過的事情,現下再與霍則衍兩個人獨處,銜霜心中多少有些許不大自在。
為了遮掩自己的窘迫,銜霜站起身,笨拙地學着珠兒先前教過的樣子,來給他沏茶。
将溫熱的茶盞推至霍則衍跟前時,他終于出聲打破了室内的沉默:“朕今日下了早朝,便想着順道過來看看你。”
順道?
銜霜心中有些詫異,蘭溪苑地處偏僻,從這裡走去明和殿都尚需要花費好些功夫,想必離霍則衍上朝的地方應也不會太近才是。
但她到底也沒有問出心中的疑惑,隻是溫順地朝他笑了笑。
霍則衍抿下一口溫茶,狀若無意地開了口:“你入宮也有幾日了,朕思量着,讓宮中的太醫瞧一瞧你的啞疾,看如今還能不能治好。”
銜霜受寵若驚地擡眸望向他,本還以為他要同自己追究昨夜之事,卻不曾想,要跟自己提及的竟會是這件事。
其實她的啞疾也并非是天生所得。
幼年時,她曾得過一場重病,那時夏婆婆帶着她四處奔波求醫,所幸勉強撿回了一條性命,隻是自那以後,她便落下了啞疾,口不能言。
如今已經過去好些年了,她對此早就沒了指望,但聽着霍則衍這樣說,仍是一副歡喜的樣子,倒也不是覺着此病一定能治好,而是欣喜他竟會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站起身同他謝恩,他卻隻是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你能讀得懂這些書?”霍則衍的視線落在了桌案上堆砌的書冊上,随口問她道。
銜霜搖搖頭,誠實道:【奴婢看不懂,隻是看看上面的圖畫來解悶罷了。】
“朕讓宮中的女官教你讀書識字可好?”他忽然對她道,“如此一來,你日後同旁人交談時,便可将想說的話寫在紙上,也省去了旁人看不懂的麻煩。”
聞此,銜霜自是喜不自勝。
少時她每每路過書堂時,聽着裡頭學童的讀書聲總是羨慕不已,可惜家中本就貧窮,夏婆婆之前為給她治病更是散盡了銀錢,哪裡還有閑下的銀兩供她讀書上學呢。
如今才開始讀書認字,比起旁人雖是晚了些,但于她而言已是極好。
【奴婢多謝陛下體恤。】她忙謝過霍則衍,同他比劃道。
見銜霜又跪了下來謝恩,霍則衍莫名地有些心煩。
他站起身,恰看到了她肩上露出的一點紅痕。
想起什麼後,他移開了目光,輕咳了一聲,對她道:“把衣服穿好。”
銜霜不明其意,俯在地上目送着霍則衍離開後,才發覺自己肩頭的衣物适才不小心滑落了幾寸。
看着露出來的紅色印記,她的面龐有些發熱,慌忙将衣裳掩了掩。
霍則衍方才,定然也看到了。
他今日清醒過後,想來應當不會不知道昨日與自己發生過什麼,但他今日卻隻字未提,未追究自己昨夜的過失,也未言其他,而是如同昨夜一切皆未發生過一般。
他不主動提及此事,她自然也不會傻到去問他,屆時惹得他龍顔不悅,下不來台。
銜霜估摸着,他今日此來蘭溪苑,興許便是在提醒她,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妄念。
昨日之事,本就也隻是一個意外,一個同上回一樣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