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從聞此,立時俯身同她行了一個禮:“奴才福順,奉陛下之命前來接姑娘回京。”
銜霜吓了一跳,她自己也隻是個奴婢,長這麼大都從未有人行過如此大禮,忙不疊地同他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陛下初即位,近來實是忙得厲害,這才耽擱了來接姑娘的事情,還望姑娘莫要誤會。”福順同她解釋道。
她笑着搖搖頭,表示自己一早就猜到了會是這樣。
“既如此,姑娘稍微整理一下要帶走的行李,準備同奴才等人回京吧。”福順說着,又補充道,“不過宮中什麼都有,姑娘挑着些帶便是。”
其實銜霜哪裡還有什麼行李,之前帶的那些物件大多都已經被當掉了,現下除卻夏婆婆留給她的那塊玉佩外,便也隻餘下兩件換洗衣物了。
見銜霜不過少時便收拾好了行囊,福順不由得有些意外,他沒想到,一個姑娘家,要帶走的東西竟隻有這麼一點。
他吩咐身後的小侍從去接銜霜手裡的行囊,但見她堅持要自己背着,便也隻好罷了。
回京的馬車裡,銜霜一直比劃着問福順各種各樣的問題。
福順雖不能完全看明白她的比劃,但好在機敏,知道她都想問些什麼。
從福順的口中,銜霜也大緻清楚了京中這些時日都發生了些什麼。
大祁承明二年二月初,霍則衍奪位稱帝,改國号為晟,年号宣昭。
前朝承明帝梁珣死于亂軍刀下。
今上之妹,前淑妃霍疏月受封長公主,封号淑惠。
......
福順說,霍則衍初登帝位,政務冗雜繁多。
除卻登位的一應繁瑣事宜外,還忙着清除前朝餘孽,封賞有功之臣,更是費了不少心力,為前朝的廢太子梁珩,及宣平侯府霍家平反昭雪。
銜霜安靜地聽福順叙說着,一面為霍則衍的大仇得報而感到寬慰,一面卻又心疼着他這段時日的辛苦勞累。
待到福順說完,她忙比劃着問他,霍則衍近來身子可還安好。
她比劃了好幾回,福順才大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告訴她:“陛下一切都好,雖然陛下政務繁忙,但心中可是一直記挂着姑娘您呢,若是在宮中見到了您啊,定然舒心。”
聽着福順的話,銜霜不自覺地揚了揚唇。
雖知曉他說的隻不過是些客套話,但她想着自己很快就能夠回到京城,見到霍則衍,仍是掩飾不住地高興。
坐了一日多的馬車,銜霜的腿間已然有些麻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腿,聽見福順說“快到了”,登時便來了精神。
她輕輕地拉開了車簾,看着一座座映入眼簾的華美宮殿,心中止不住地驚詫。
這是她第一回進宮,在此之前,她去過最大的地方,便是宣平侯府。
昔日侯府府邸的富麗與氣派已足夠令她震懾,可又怎能同皇宮相媲美?
玉樓金閣,雕梁畫棟,令她有些目眩神奪,也不知霍則衍現下居住的宮殿,會是這其中的哪一座?
銜霜看着看着,便合上了車簾。
現下時局已定,她亦被霍則衍接入了宮中,可不知為何,她心中卻隐隐有一股畏懼和不安。
她總覺得,自己似乎與這座金碧輝映的皇城有些格格不入。
正胡思亂想着,銜霜聽見福順出聲提醒自己:“銜霜姑娘,已經到了!”
她回過神,跟着福順一同下了馬車。
“銜霜姑娘,這蘭溪苑,便是陛下給您安排的住處。”福順指了指眼前,對她道。
她聽着福順的話,看着眼前的庭院,又擡頭看了一眼牌匾上寫着的她看不懂的三個字,心中滿是不解。
先前不是還說要帶她去見霍則衍嗎?怎麼帶她來這裡了?
她壓下了滿腹的困惑,看着福順招手喚來了一個宮女裝扮的小姑娘,對自己道:“銜霜姑娘,這是宮女珠兒,是陛下吩咐調來今後伺候您的,您看看可還滿意?”
銜霜愣了愣,才明白過來福順的意思,趕忙朝他搖了搖頭,同他表示,自己不需要人來服侍。
福順卻領會錯了她的意思,“陛下說了,姑娘若是不滿意,便再挑其他人過來伺候。”
那個叫珠兒的小宮女聞言,卻是急得快要哭出來了,朝她跪了下來,求道:“求姑娘留下奴婢,奴婢今後會好好服侍姑娘,定叫姑娘滿意。”
銜霜再度被人行大禮,依舊同先前一般手足無措,慌忙地要扶珠兒起身。
可珠兒不見她答應,仍要跪在地上求她,無奈之下,她隻好同福順點了點頭,答應下來了此事。
福順走後,銜霜跟着珠兒走進了蘭溪苑。
她背着行囊站在門前,看着屋内的景象,邁出的步子卻有些猶豫不決。
“姑娘怎的不進來?”
珠兒見銜霜停步在門口,以為她是對這新住處不甚滿意,同她解釋道:“咱們蘭溪苑雖算不上大,但奴婢精心布置過,裡頭也是一應俱全,姑娘進來瞧瞧,保準會喜歡的。”
銜霜輕輕地搖了搖頭,她怎麼可能會嫌棄蘭溪苑小,這兒比起她過去在宣平侯府住的房間,已經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室内寬綽明亮,精巧富麗,裡頭更是放置着不少一看便知價格不菲的擺件點綴,這樣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她自然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可是,這樣好的地方,又怎麼會是她一個出身低微的婢女能住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