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沈之忱無意間的,竟然讓金馥雪愣了愣,“後來,她結婚了,再後來,她去南方了。當時我們還留了電話号碼,可是不小心被我弄丢了,就斷了聯系。很多年了,她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更是沒有回來過。看樣子在那邊過得不錯吧!”
沈之忱慫了慫肩,說道:“人的緣分其實挺奇妙的,有些人從人海來,最終又歸于人海。”
“人生就是這個樣子,來來往往的人,步履不停地奔波到下一站。”
都到了這個年紀,金馥雪還是會害怕那些突然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又突然消失的人。
“我記得之前楊牧達有給我帶回來一瓶新元的米酒,您要不要嘗嘗?”
對于沈之忱的提議,金馥雪雖然覺得有些荒唐,但還是欣然同意:“好啊。”
“我去拿,反正這酒也沒什麼度數,不會耽誤什麼事兒的。”
沈之忱邊說着邊走到冰箱邊,還真從裡面拿出一瓶米酒,又找了兩個酒杯,就這樣和金馥雪喝了起來。
“這還是以前的味道,釀酒的人,年紀應該很大了吧?”
“嗯,是個說話聽不懂的老太太。”
金馥雪笑了笑,“老一輩的朝鮮語确實很難懂,蔣聲言也聽不懂嗎?”
“她看上去挺懂的。”沈之忱想了想,接着講:“畢竟看上去不像在胡亂翻譯。”
“聲言這輩還有懂的,再下一輩,懂得人就越來越少了。”
金馥雪喝光杯子裡的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種感覺很奇怪,随着歲月的流逝,酒的味道沒有變,釀酒的人還在,但是最初和你一起喝酒的那個人,早已經不在了,空留她一人在這追憶往昔。會時常想起她,但這種想念又在殘忍地提醒她,她已經不在了。
“我們說點别的,話題怎麼總是圍着蔣聲言轉?”
沈之忱歪了歪頭,她和金馥雪的話題确實總是圍繞着蔣聲言,倒也沒什麼奇怪。
“您想聊些什麼?”
“看來你也不是個擅長起話題的人。”
“畢竟您是長輩,我還是得有些顧忌的。”
“那你還是我的老師呢!”
“您……當初要來跟我畫畫,是想試探我嗎?”
“一半一半吧,之前我在北京看過你的展。”
“和聲言一起?”
“你想聽實話嗎?”
沈之忱不明所以,“這件事還有撒謊的餘地嗎?”
“我覺得蔣聲言應該沒跟你說過,其實她對于畫展沒有那麼感興趣,她更喜歡去博物館,去看那些從地底下挖出來的寶藏。”
“所以……?”
“有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們到五四大街那邊,正巧路過中國美術館,我就拉着她進去看看。”金馥雪又喝下一口酒,接着說:“看到了你的一幅畫,她很喜歡。”
“那她後面有喜歡看畫展嗎?”
哎?這個話題怎麼又回到了蔣聲言身上?
“沒有。”金馥雪毫不猶豫地回答,她們在北京生活的時候,蔣聲言去上課,她就去看畫展,但始終沒拿起畫筆。“但是,我們确實去看了你的畢業展,買了一副你的畫,她還要到了你的微信。”
“可能是那時候太忙了,我竟然對聲言沒有任何印象。”
“怕不是吧?”
“嗯?”沈之忱突然覺得後背直冒冷汗,金馥雪這個審視人的眼神,竟然跟蔣聲言一模一樣。
“當時你和陳所安神仙眷侶,怎麼會注意到蔣聲言。”
“哎呀……”沈之忱被調侃的紅了臉,連連告饒:“金阿姨,這杯我喝了,我先幹為敬,您就别揶揄我了。”
“我沒有在揶揄你。”金馥雪從心底覺得難過,勉強扯出一個笑:“我是覺得年少時候,單純的感情最為難得。年少時候的熾熱和無所畏懼會随着年齡的增長而消耗殆盡。”
“其實,我一直覺得您是被命運眷顧的人。難道您不是這樣認為嗎?”
“沒有人會被命運眷顧,命運,從來不會偏愛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