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胭脂魚口中的拍賣會。
而她隻是砧闆上任人宰割的拍賣品。
寇桉不知道自己最終是以多少價格成交的,但肯定不低,因為持續的時間很長很長,她轉眼就被塞進了另一個魚缸裡,邊框鑲嵌着金色的紋路,水質更加清澈而富含營養,生來遇見過最舒适的環境,卻也是最陌生的地方。
胭脂魚總是提到“死”,好像這一次的穿越對于寇桉隻是昙花一現的希望,臨死前的獎賞,注定走向死亡的結局。
車子經過崎岖不堪的小路,颠簸的路面讓水從頂部溢出,借着縫隙滑出車外,消失不見。
寇桉在末世都是堅持到最後一刻,如今獲得穿越機會又怎會輕易放棄。
她還想要看一看蔚藍色的大海。
魚缸制造生破自然是異想天開,寇桉嘗試兩下後便果斷放棄,因為撞得自己傘蓋疼,她在水中旋轉好幾圈,發現水面因為行進總是一前一後地晃蕩,從而造成高低起伏的态勢。
寇桉心下逐漸有了計較,再一次猛烈的颠簸之下,借助水的力道,寇桉成功躍出了水面,摔在濕潤但堅硬的車面,試圖從縫隙中擠出,可她忘了自己和水滴終歸是不同的,縫隙太過狹小,她隻是擠出自己的口腕便已經精疲力盡。
她仰躺下來嘲笑着自己愚蠢的徒勞,苦澀無奈。
寇桉郁悶地長歎口氣,身體的光芒逐漸不受控制地熄滅,仿佛昭示着她此次穿越的結束。
可下一秒事情卻峰回路轉。
光芒消缺的一瞬間,寇桉便感受到身體的異動,柔軟光滑的表面逐漸拉長生出四肢,像蟄伏已久隻為等待這一刻,在悄無聲息中完成成長。
不消片刻,寇桉便驚喜地翻身坐了起來,驚詫地摸了摸自己與人類無異的形狀,驚詫出聲:“人?!”
坎坷的路面再一次讓寇桉失衡,腦袋實在地撞上車身帶來一陣劇痛,寇桉下意識擡手揉了揉,看着自己的掌心,捏了好幾下拳頭,都給自己掐出血了才終于确認自己水母成精化成人形了。
車前傳來一陣嬉笑,寇桉意識乍然回籠,生出四肢便有機會逃離。
她穩定心神目光梭巡四周,悄悄找到開門鍵,車尾便悄然無聲地自動升起,月色透過夜霧折射而來。
寇桉凝神試探,咔哒一聲在路徑中不斷撞擊摩擦出的喧嚣中可以忽略不計,寇桉心神激蕩,不假思索便一躍而下,身體順從慣性往前滾動,滑落坎坡摔進枯田之中,渾身都是撕裂刺激的疼痛,遍體鱗傷,無一完好。
她捂着胸口咳出悶在心口的血液,呼吸終于順暢不少。
荒郊野外,隻有嘈雜的蟬鳴提醒着寇桉這不是幻想。
她應該是活下去了。
虛脫到沒有一絲力氣的寇桉合上雙眸,靜待夜色離去。
“大小姐,天太黑了,夜路不好走,要不還是在車上暫住一晚,明日再啟程過去也不遲。”
“沒事。”
細細簌簌的聲響卻率先襲來,打破寇桉私藏的片刻安甯,她本能警惕翻身,可身體的疼痛卻讓下一秒自動繳械投降,整個人再一次摔在田沿,脖子挂在上面在,整個人耷拉向下。
“大小姐!有人!”
或許是寇桉的動作過分顯眼,在第一時間就被人所注意,她聽見原本恭敬的男人聲音頃刻間下沉警惕起來。
而那位聲音清越淡定,被喚作“大小姐”的女人并未搭話。
寇桉壓抑地咳嗽兩聲,梗着脖子努力上擡看向不遠處的兩抹身影,水珠順着臉頰向下滾落,分不清是血還是汗。
在夜色之中,四目相對,深邃而危險。
胭脂魚說:人類自私而殘忍。
男人走在大小姐前面,身體持着一副防備姿态靠近,終于看清寇桉的情況。
“是一個受傷的小孩。”男人精準彙報。
大小姐越過男人站定在寇桉面前,蹲下身右手撐着膝蓋,左手将她梗着的脖子輕擡,替她減輕了梗着脖子的力道,但也隻是面容清冷地盯着寇桉。
寇桉咽了咽喉,上下滑動的喉結在女人的指背輕輕滑動,帶起絲絲癢意,可在身體的刺痛之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退無可退的寇桉隻能祈禱并付諸一切去賭一線生機。
“姐姐!”寇桉艱難地扯出一抹笑,伴着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滾落,朦胧月色下描摹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形象,“救救我。”
女人拇指指腹移動到寇桉唇角輕拭,旋即起身接過男人遞來的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清冷地聲線說着如喝水一般稀松平常的事,“帶她去醫院。”
“那大小姐你呢?”
“我自己過去,明天讓其他人過來接我。”
“不安全,我們還是等一天吧。”
女人睨着寇桉,“時間不夠。”
“可……”
男人還想阻止卻被女人更加冷硬的聲音阻止,“帶她去醫院。”
“是。”男人微微颔首應道,旋即蹲下身就要将寇桉抱起。
可就在男人即将觸及自己之前,寇桉聲音哽咽顫抖地再次喊道:“姐姐!”
女人正欲邁動的步子在小孩委屈的聲音中停止,視線下移便看見她纖弱的小手正緊緊攥着自己的褲腿,指尖用力,指骨凸起,扯着她的手腕向後,最終還是撤回了腳步讓她的手腕不再那麼憋屈。
“明天再過去吧。”女人最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