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桉再次醒來時已經身處異地,陌生的環境,四周都是純潔的白色,讓人嫌惡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鼻翼,身體殘存的疼痛喚醒停滞的記憶。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坐了起來,略顯茫然地梭尋四周,空無一人的房間略顯孤獨。
所以她沒有被殺害,她還活着。
那個姐姐救了自己?
寇桉趿着白色病号拖鞋一步一頓的靠着牆壁往外走,走廊盡頭拐角處的長椅上一眼便看見坐在窗沿側方沙發上的女人,雙腿交疊,腰背挺直,視線聚焦在一小塊方屏之中,姿态矜貴。
而他的身側站着一位身着西裝制服,将輪廓彰顯,身材壯實的男人,微微低頭,雙手交疊于腹前。
“……村裡人說沒見過她,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也沒有人失蹤,周圍沒有監控,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男人彙報的聲音便毫無阻隔的傳入寇桉的耳朵,而兩人對于寇桉的出現仿佛一無所覺。
“嗯,把車開過來吧,你去看他們,把東西送到,我送她去警局。”
“是。”
女人目光緩緩從手機中挪開,扭頭看向寇桉,寇桉見狀立馬揚起一抹甜甜的讨好笑容。
不是一無所覺,而是心照不宣。
這麼大個人站在這裡,兩人不可能沒注意到,但寇桉也沒有分毫閃躲的意思,于是在女人看過來的第一時間便做出了自然的反應。
寇桉聲音軟糯帶着受傷後的微啞,“姐姐,謝謝你。”
“自己可以走?”
寇桉乖巧點頭:“可以,隻要慢一點。”
女人淡淡地從鼻腔中滑出一個似乎極其冷漠的“嗯”。
寇桉跟着他從電梯坐到一樓,剛走出電梯門,女人卻突然頓住腳步拉住寇桉,蹲身将她抱起來,沒有絲毫猶豫的後退,往左側消防通道小跑過去。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寇桉都沒完全反應過來,視線就被一堵厚重的大門阻隔,連帶屏蔽的還有一聲聲激揚的“蕭箬喬”,以及好幾台類似大炮的閃光的黑色物件。
原來她叫蕭箬喬。
而這些人好像狼看見羊一樣,看見她就撲了上來,是因為她長得漂亮?還是想要吃她?
男人提前得到指示回到地下停車場與蕭箬喬交棒。
上了車沒有過多停留,蕭箬喬便開着車成功從後門逃離。
一路上蕭箬喬都沒再說話,空氣冷凝下來,寇桉都隻能悄咪咪地扣着安全帶。
好在沒多遠就是派出所。
“你叫什麼?”
“寇桉。”寇桉如實回答。
“幾歲了?”
“不知道。”
“你家在哪兒?”
“我沒有家。”寇桉斂眸。
“你父母呢?”
“去世了。”
……
一問一答,全是實話。
可在寇桉這裡顯然問不出任何答案,警方便隻能從蕭箬喬身上找答案。
寇桉則獨自一人坐在門外的走廊上,安靜等待。
不多時,寇桉看見一位警察姐姐和蕭箬喬前後出來。
蕭箬喬的肩膀被短發警察姐姐單手環抱,親昵耳語,似乎是說到什麼開心的事,警察姐姐将蕭箬喬往自己懷中壓了一下,蕭箬喬不但沒有反抗,反而唇角罕見地上揚起一個清淺的弧度。
寇桉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兩人走進,聲音才逐漸清晰。
“孩子們的照片記得發我。”
蕭箬喬觑了她一眼,帶着嗔怪的不耐煩:“知道了,都說八百遍了。”
“你這大忙人,好不容易碰到一次,我不得跟你多說幾次,下次再見到你可就不知道啥時候咯。”
“……”
警察姐姐拍了下蕭箬喬的肩膀才将她釋放,轉而溫柔地蹲在寇桉身旁,“小妹妹,不要害怕啊,跟姐姐走,姐姐帶你吃好吃的。”
寇桉從長椅上站起來,伴随一陣吱呀聲,她粉色唇瓣緊抿,面色微白地盯着警察姐姐身後的蕭箬喬,視線追尋卻漸行漸遠。
寇桉拳頭緊握,咬咬牙轉身不顧傷勢向蕭箬喬跑去,擋在她跟前,膝蓋上的擦傷開始往外滲血,染紅白皙的皮膚,但她依然笑得燦爛,星光熠熠的雙眸鎖着蕭箬喬清冷的臉。
“姐姐,我可不可以跟你走?”
“……”蕭箬喬斂眸,沉默半晌才開口:“她會安頓好你。”
寇桉笑意頓收,失落地垂頭,應:“好,我聽話。”
其實也不是非要跟她走,不過是在這陌生的世界第一次遇見的人,被伸以援手,帶有防備地接受陌生人的善意依然能夠直擊靈魂。
何況她并不想過多地接觸陌生人類。
但她不要自己,也不能強求,不是嗎?
寇桉肩膀耷拉,裸露在外的肌膚貼上紗布,鮮血浸透染上羸弱,我見猶憐。
“警察姐姐,我們走吧。”寇桉一如方才,明媚可愛。
蕭箬喬盯着兩人離開的方向許久,直至消失,她才驅車離開。
警察姐姐捏着寇桉的手,悠閑地晃蕩,“舍不得這個漂亮姐姐啊。”
寇桉軟萌點頭,“對啊,姐姐很漂亮,也很溫柔,我喜歡她。”
“那确實。”警察姐姐啧了一聲,“可惜她太忙了,沒時間照顧你。”
寇桉心思流轉,眉間依然單純,“姐姐,你和喬喬姐姐是很好的朋友嗎?”
“從小穿一個開裆褲長大的,你說呢?”
寇桉眉心稍擰,低喃:“開裆褲?”
原諒她是生活在末世數年之後的一隻八歲小水母,生存環境慘不忍睹,一生都在海洋之中尋找暫時的落腳地,能夠接觸到的新鮮事物說是倒退幾千年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