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裡泛起層層霧氣,蘇榕聽到風經過耳邊時的呼嘯聲,看到點點煙花消失于濃霧裡。安市的家距離分部不過五百米,她卻感覺這路漫長蜿蜒仿佛走了一個世紀。走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門口,蘇榕拿出放在口袋裡的鑰匙,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孤寂的黑色。她走入家中,關上門,緩緩地坐在黑夜裡沉默。
蘇一剛消失的那段時間裡,她每次下班回到充滿兩人記憶的空蕩蕩的家中就會感到巨大的無力。再沒有一盞燈為自己亮起,她一個人承受着失去的苦楚,感受着黑夜的吞噬,麻木地躺在黑暗中,固執的不肯開燈看清和承擔現實。後來,她漸漸習慣了房間内隻有自己的存在,為了讓自己不那麼抑郁,她每天上班前都會打開客廳那盞暖黃色的燈,這樣每次下班回家她都能在樓下看到那扇迎接她的透着溫馨光亮的家。
這個習慣她保持了三年,從安市帶到江市。直到她再次踏入安市家中的黑暗,直到她再次确認了蘇一永遠的離開了自己,直到那片濃密的大霧再次升起。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起點,不同的是此時的她找到了謀害蘇一的罪魁禍首。
蘇榕拿起地上的手機,看着上面聞臻發過來的話,重新生發出堅定的底氣。她平靜地起身,走進衛生間簡單清洗了一下臉上的痕迹,換上睡衣不管不顧地蜷縮在厚重的棉被裡。她知道,今晚有些事,注定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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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市清晨的薄霧裡,仿生人清潔工盡職盡責地清潔着地上的落葉。天氣越來越冷,街道上除了維護城市日常秩序的仿生人,就連大爺大媽鍛煉的身影都見不到幾個。可一條重磅新聞卻默默發布在了社交媒體上,少數還在熬夜的夜貓子瘋狂轉發評論,引起了小範圍的關注。
太陽升起,薄霧散去,街道再次恢複了它的生機與活力。販賣早餐的小販不斷搓手,試圖驅散身上的寒氣。大爺大媽們也戴上了帽子手套,全副武裝地遊走在商販前和公園裡。餘問打了個噴嚏,縮了縮脖子,仍舊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站在分部大廈樓下。裡亞諾則是買好了三人份的早餐,走到仿生人蘇一身邊低聲安慰了些什麼。蘇榕小跑着和衆人集合,接過裡亞諾的早餐,回應了餘問的早安問候,和大家一起坐到了部長為他們準備的車裡。
車上的暖氣驅散了衆人身上的寒意,一路無言,蘇榕坐在角落沉默地看着窗外寂靜蕭瑟的景色。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那片寬廣的海域,那裡既是吞噬蘇一勝生命的地方,也是蘇榕和蘇一第一次相遇的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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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而過的海風,一望無際的海面,以及空蕩蕩的海灘沙地。蘇榕走下車,寬廣的海域寂寥而厚重,它無聲的包容的自然萬物,承載着人們的喜怒哀樂。
“蘇榕,你還好嗎?”
“嗯。”
蘇榕拍了拍餘問的肩膀,對他投以安心的眼神。距離她上次來這片海域已經快過去三個月了,不同于與時靜姐争執時的麻木恐懼,此時的她經過這麼多事之後再看到這片海時隻覺着懷念惋惜。
“資料上顯示,蘇一于三年前失蹤在這片海裡,當時的見證者隻有在醫院昏迷醒來的你。蘇榕,你真的不記得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嗎?”
蘇榕搖了搖頭,三年前那場意外她就像一個意識混沌的旁觀者,除了蘇一沉入海底的身體,以及他的最後那句話,她什麼都記不起了。醫生告訴她這種情況屬于創後應激障礙引起的短暫失憶,在那之後她也确實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段時間,可冥冥之中總有一些指引告訴她這件事裡透着古怪與不對勁。
“不過,除了三年前那場意外,十五年前我和蘇一也在這裡見過,那是我們的第一次相遇。”
仿生人蘇一點頭,默認了蘇榕話裡的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