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玉的指尖原本在青玉牌上緩緩遊移,聞聽此言,動作卻陡然一頓,轉瞬之間,她的臉上換上了一副滿是莊嚴與敬畏的神情。“陛下承天之祜,福澤深厚,豈是那些宵小所能輕易撼動。”愛玉微微仰頭,言辭間盡顯她甘願俯首的虔誠信仰,仿佛海皇至高無上的身影此刻就高懸于眼前,正以一種無形的強大力量,牢牢掌控着這世間的一切。
稍作停頓後,愛玉的目光落回司筠筠身上,語氣中多了幾分關切,“不過嘛,對你而言,當下最緊要的還是養好自己的傷。隻有你先恢複了,才能更好地協助我們查明真相,為三太子讨回公道。”
司筠筠眉頭微微蹙起,她的眼睛受了傷,看不清愛玉此刻的表情,卻隐隐覺得這話語背後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目的。“協助你們?我當初自願跟着路無雙來到這海皇宮,隻是為了救容時。至于你們海族之間的權力争鬥,我從來都不想卷入其中。”
愛玉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司姑娘,你恐怕還沒意識到,自你在金石海灘插手仙海兩族紛争的那一刻起,就已然深陷這權勢鬥争的漩渦之中,再也由不得你選擇了。”
司筠筠心頭一震,愛玉的話讓她想起了金石海灘那噩夢般的夜晚,鮮血、慘叫、陰謀交織在一起。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天道循環,善惡自有承負,莫要介入他人因果。”出山前師父的諄諄叮囑仍猶在耳,可如今自己卻深陷這複雜的局面中無法脫身。
“我從未想過自己的一個小小舉動會……”思及亡故的族人,司筠筠心底不由泛起一陣寒意。
愛玉看着司筠筠,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因為你太天真了,司姑娘。仙族與海族向來勢同水火,在這場蓄謀已久的權勢争奪戰中,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你擁有九嶷山的術法,又和三太子有了交集,這些都讓你成為了各方勢力關注的焦點。現在,隻有海皇陛下才有能力保護你和三太子,也隻有你能幫助我們查明五公主殒命的真相,阻止這場可能會毀滅海族的災難。”
司筠筠對愛玉心存疑慮。愛玉言辭間前後态度的轉變,從莊嚴敬畏海皇到對自己表達關切并提出協助的請求,讓司筠筠并不确定這其中是否隐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意圖,她隐隐感覺到愛玉似乎在試圖将她卷入海族的權力鬥争,所以對愛玉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不敢輕易相信。
司筠筠試探着問了聲:“我?”
愛玉微微颔首,肯定道:“不錯,就是你。如今,仙族中部分勢力妄圖通過挑起仙海兩族的戰争,來獲取更多的利益和資源。他們利用海族内部的矛盾,與心懷不軌的人勾結,其中就包括我們海族的大太子百裡禦瀾。”
“大太子?”司筠筠雖早在姑姥山時就已經知曉百裡禦瀾與秋葉海棠合謀,但當下聽到文承官親口說出,還是忍不住感到震驚。
愛玉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沒錯,就是他。大太子為了能登上皇位,暗中與仙族勾結,做出了許多危害海族的事。五公主的死,也是他們陰謀的一部分。他們想借此挑起兩族的仇恨,引發戰争,這樣大太子就能在混亂中漁翁得利。”
司筠筠眉頭緊鎖,卻并未出聲回應。
愛玉看着司筠筠,眼中閃過一絲悲哀。“在權力的誘惑面前,有些人往往會迷失自我。大太子認為海皇陛下的統治阻礙了他獲取權力,而五公主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個絆腳石。他與秋葉海棠狼狽為奸,利用雪月門煉制丹藥,大量捕撈鲎魚,這些行為不僅嚴重傷害了海族的利益,還讓無數無辜生靈慘遭塗炭。”
說罷,愛玉擡手虛空一撚,手中立時出現一個紫檀雕花木盒,她從中取出一瓶丹藥,說道:“我奉陛下之命,遍訪海底各族,搜集遺聞古事,不曾想,竟在南溟鲛市見到了此物。” 愛玉指尖撫過瓶身,“這便是他們用無數隻成年鲎族的藍血煉制,的喚靈仙丹。”
眼見愛玉手中熟悉的木盒與藥瓶,司筠筠回想起在雪月門看到的那些被抽幹血液的鲎魚屍體,心中一陣刺痛。“那些可憐的鲎族……都是他的所作所為導緻的。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就算登上皇位,他又能得到什麼?”
愛玉微微搖頭,“權力和欲望早已蒙蔽了他的心智,為了那張象征着權力的海皇寶座,他不惜去暗殺三太子容時,那可是他的親弟弟啊!他竟派出虎鲸族第一高手尤裡禮去執行暗殺任務。可憐三太子一心為他着想,為避太子頭銜,自願遠離海皇宮,久居極北苦寒之地,可他卻容不下這般待他的三太子!”
極北,司筠筠記得容時曾與她說過,極北是個沒有時間、沒有希望,極緻孤寂的地方。
司筠筠想到容時在那苦寒孤寂的極北之地獨自熬過漫長歲月,心中滿是心疼。他本可以在海皇宮享受安穩生活,卻為了避開權力紛争,選擇去了那樣一個地方,可即便如此,還是沒能逃過被親哥哥算計的命運。
“百裡禦瀾,你怎能這樣自己的兄弟!”司筠筠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恨意。
愛玉看着司筠筠的反應,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她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在司筠筠心中種下了仇恨的種子,這顆種子會驅使司筠筠與陛下站在同一陣線,至少在對付百裡禦瀾這件事上,她們有着共同的目标。
自接到秘衛署剛乞遇的水晶海螺傳信,愛玉便一刻也不敢耽擱,徑直奔伶仃洋海牢而去。對于司筠筠這枚棋子究竟有何用途,她并非完全明晰。然而,但陛下的命令不容置疑。陛下的智慧如隐秘暗河,表面波瀾不驚,實則在暗流湧動中,巧妙布局,她隻需毫不猶豫地執行便是。